敖敏也瞧见他,丢开核桃壳拍了拍手,朝着他笑:“我还以为你今天晚上不敢回来了。”
龙八正发呆,一不留神两人视线便对上了,于是明明白白地从敖敏带笑的眼睛里看出一丝不怀好意。
龙八心里喀噔一下,头脑顿时清醒几分,立即提高警惕,同时往后面退了一步。他还想掰回一点劣势,因此故作镇定道:“你……”
他却忘了身后便是门槛,绊了个正着,‘你’字才刚出口,人却四仰八叉地摔出门外去。
敖敏也意想不到,怔了一怔,随即哈哈大笑,
龙八愤怒了,他从门口爬起来,再顾不得什么形象,暴躁如雷:“你想干什么!”
敖敏却全不把他的威胁放在眼里,只作惊讶状:“你自己摔倒,难道还能怪我?”
龙八平素很讲道理,他这时觉得敖敏这话说得有理,只得闷声闷气道:“你笑什么,不许笑!”
“不笑便不笑。”
敖敏却当真收敛笑意,朝着龙八招了招手,他早已看出龙八的外强中干:“我大老远来这儿,总不会是专程来找你的麻烦。你放一百个心。过来过来。咱们多年不见,正要好好聊聊。”
龙八迟疑了一下,他当然不信敖敏,只是觉得大敌当前,示弱于人总不是好事。于是小心翼翼走近一点儿,在椅子上坐了。
敖敏却摆出一付法当真要好好叙旧的架势,还把最后一个核桃递给他:“来,先吃个核桃。”
龙八掀起眼皮看看他,又垂下眼皮看看满地的瓜子壳水果皮,而桌上平常放点心果子的盘子此时空空如也。那核桃本来是他藏在枕头底下的,想等着有空剥好了再一口气吃光。眼下却只剩了这最后一个。
他心里顿时悲愤起来,绷着脸一把抢过来,壳也不剥就塞进嘴里去,只当作是敖敏狠狠地嚼。亏得他牙口好,咬得咔嘣作响。
敖敏也不在意,东扯西拉地找些话来说,
撇去敖敏性格中的恶劣之外,他倒也见多识广,言语得趣,确实是谈天说地的最佳伴侣。但幼年时的经历给龙八留下了太深的印记,他始终无法消去戒心,暗地里一付如临大敌的姿势。
而敖敏的来意自然也不单单是为了叙旧,不出句话,他已经摸出龙八儿的底细,别看他人样儿秀气,骨子里依旧憨厚单纯,想起自己的来意,他在威逼与利诱哄骗之间斟酌了一下,看看龙八分明打点了十二分精神来警惕却仍显得傻乎乎的模样,难得良心发作,决定还是直话直说。
这事说来有些尴尬,原本是他一个朋友,偶遇上一个相好,龙这种生物作风上实在很不检点,久别重逢干柴烈火不必赘述,光天化日荒郊野外难免就弄出点啥有伤风化的事来,也不知怎地叫龙八给撞上。这对野鸳鸯自己心虚,唯有掩面落荒而逃。仅是如此也还罢了,但他当时匆忙而走,不小心偷出来显摆的东海至宝避水珠,日后被追究起来,难免要受责罚。
难得是敖敏脸皮足够厚,面上不动声色,掐头去尾遮遮掩掩地和龙八提起这事,向他讨那颗珠子。
龙八倒是很快恍然大悟,他原本不知敖敏打的什么主意,心下一直惴惴。眼下得知敖敏的意图,却也是松了口气,虽然到手的东西要还回去让人有些不快,但比起敖敏在他心目中的淫威,他还是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只是心里到底有些不忿,于是一脸不屑道:“原来那天妖精打架的是你朋友,。”
他说话的口气太过于淡定,使得敖敏有些吃惊,上下重新仔细打量他那敦厚老实的小模样,只觉得怎么看都怎么像是个雏,他还知道这个:“妖精打架?”
龙八被他看得背上长毛一般,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一条龙和一只母蛟打架,后来被我赶走了,你说的是不是这个”
他见敖敏面色古怪,心里也有些不安,但仔细回想了一遍,觉得维持豁下生灵的治安也算是巡弋的职责所在,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于是底气又足了。
敖敏稍一沉吟,摆出个温和的笑脸道:“小八,你知道什么叫做妖精打架?”
“不就是妖精和妖精打架么。”
龙八答得十分顺口:“七哥说了,山林寂寞,妖精们闲来无事,打打架解锊闷是自然之极,只当没看见就是,让我不要管。”
龙八又大义凛然,昂起头来:“但我看见了就不能不管,男妖精打女妖精,算什么本事,没出息!”
他自觉自己这话把敖敏的朋友骂了进去,也算是出了一口陈年恶气,暗地里十分高兴,脸上微微涨红。
敖敏看看他正直得几乎要发出光来的脸,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哈哈大笑。你七哥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吧?光天化日之下在荒山野地里哪啥是他们不对,不过龙八你每次出去巡查,究竟坏了多少好事,日后要遭天谴报答的吧……
而龙八也沉浸在斩奸除恶的快乐中,陶醉得很。
敖敏觉得,看在龙八老老实实把东西还回来的份上,也许,他应该替龙七好好开导教育龙八一番。
敖敏自认为接下来所做的事并不算太过出格,他不过从言语上开导龙八一番,在敖敏看来,顶多不过是让人脸红心跳的程度,连放荡都算不上——当然这个尺度是结合他脸皮厚度来衡量的。
但龙八和他不一样。
龙这种生物,多半好色喜淫难得有节操可言,但这并不能作为无差别的衡量标准。
至少龙八儿就是个特例。一来他的年纪只能算一条小幼龙,二来天生迟顿,在情爱上毫不开窍,从某些方面来说懵懂无知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