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敏銳地捕捉到破裂的風聲,秦鑒瀾怔怔地抬起眼帘。
都說人將死之時,是會回想起自己這一生的。
她眼睜睜地看著匕的那道白光,冷硬而無情地推向自己,一寸寸地逼近,腦海中卻只是迴響著這句話,絲毫沒有出現任何一幀場景,有關自己二十年來,短暫而無的人生。
或許是死前只有幾秒的反應時間,流逝得太快了。
可是風聲獵獵,師爺端在胸前的匕,發出龍吟般的嘶鳴,分明悠長而優雅,穿過漫長的、重疊的時空。
仿佛過了整整一百萬年。
卻沒迎來想像中的疼痛——莫非對方的刀太快,快到她來不及痛苦?
就這樣毫無痛苦地退出,像是對她高高在上的憐憫。
身體驀然一輕。
雙腿離地,狠戾的力道,不由分說,圈住了她柔軟的腰肢。
一道玄色的衣角,從天而降,將她緊緊箍進溫暖的懷中,遮擋了在她瞳孔之中,急劇放大的匕冷光。
她怔怔地抬起頭。
率先闖入眼帘的,是死鎖的齒關,從男人身體深處,壓抑的一聲低吼。
泥地上卷過殘影,原本快到模糊的桃花眸,在她眼底重又清晰起來。
暴起的眼眶,染上一圈淡淡的猩紅。
黏膩的鮮血,瞬間浸濕她腹部的衣衫。
她腦海唰地空白,心中一揪,失聲大喊:
「賀子衿!……」
足尖傳來扎心的刺痛感。
踹了一腳床架,秦鑒瀾從噩夢中驚醒,雙手用力扯著厚重的被子,喉嚨深處爆發出模糊的吶喊。
胸口猛烈地上下起伏了一陣,氣流卷過貝齒,從口腔一路向下,接連壓迫著負荷載的肺部。
溫熱的汗津,接二連三地湧出單薄的脊背,頃刻打濕了衣衫。
回過神來,天光早已大亮。
胡夫人抓的那副中藥很見效,加上整個人蒙在厚厚的被子裡睡了一夜,剛剛又出了一身大汗,她吸了吸鼻子,覺得自己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怎麼偏偏是這個時候,他們都徹底分道揚鑣了,她才回想起那個場景。
先前她數次想要回憶,記起賀子衿受傷的那一刻,到底發生了什麼,卻無一例外以頭痛告終。後來一件事接著一件事,賀子衿不提,她也就不再回想了,只是對賀子衿更好了些。
大概是,大腦覺得在清醒的情況下,回想起這些東西,會讓她感到過於緊張,於是只能埋進潛意識中,讓她在夢裡再度身臨其境。
秦鑒瀾掀開被褥,扶著床架,在床沿坐了一會。
胡夫人不能整夜守在床邊,卻體貼地為秦鑒瀾準備了衣衫。
她換上有些寬鬆的袍子,靜靜地回想了一陣,才起身打算走出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