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后双眼微红,眼中泪光闪烁,“先帝……我太了解先帝的性子和苦衷……”
“苦衷?”
洛月冷笑,“哈哈哈……镇国公一府,真的与外敌勾结?真的出卖了他?出卖了天成国?先帝死了,可留给镇国公一府的是什么?家破人亡,满世骂名!镇国公一府,就算是死,也不会瞑目!”
太后紧抿的唇微微颤抖,悲戚又不安地看着她,她脸上的愤恨与讥讽,犹如一击耳光,狠狠地扇在她的脸上。
洛月缓缓走到那些无字灵位前,郑重又肃然地端视许久,才缓缓抬手,指着其中最大最高的灵位,“我的爷爷,镇国公,十五岁征战沙场,马革裹尸,铁马冰河,征战无数,战功赫赫!前朝末代皇帝奉宜十二年,他和先帝同征,却陷入敌营包围,爷爷与敌军大战三天三夜,将当时还是他少主的先帝从地狱中救出来。奉宜十五年,与突厥一战,我爷爷作为先锋将军,破敌城,斩敌首,千万沙场男儿衷骨无葬身之地!”
她每说一个字,太后脸色便多一分愧疚和不安……她僵直着身体,目光游移闪烁,无颜面对那些她供奉多年的牌位。那牌位里,有镇国公一家人的灵魂!
“奉宜十七年,先帝揭竿而起,清君侧,破皇城,斩杀前朝皇帝!是我爷爷,孤军奋战,以五十岁高龄,忍受暴风雪,与皇城禁军苦战数日!杀禁军,斩叛乱将士,才得以让先帝进入皇城,登上这世间至高无上的位置!”
洛月声音如铁,字字铿锵,掷地有声,斩钉截铁的嗓音,如锋利刀刃,叨叨砍在太后身上!
太后恨恨闭眼,垂于身侧的手紧紧握住,颤抖不已。
“我父亲……”
洛月声音终于微微哽咽,缓了缓气,才慢慢说道:“自天成建国元年,他驻守边疆,与突厥大战小战交锋千万次,守关隘,护疆土,百战不殆,百姓爱戴,将士敬仰!可惜春风难度玉门,先帝不问青红皂白,只凭一些莫须有的证据,便将我父亲从边疆召回!枉我父亲,还以为是皇帝恩泽,要将他召回与家人团聚,可他等到的,却是一场血腥的屠戮!亲人惨死,家破人亡,满腔衷心错付!可怜他一代战将,鲜血未能染满疆场,却被自己衷心拥护的皇帝杀死!”
清泪两行,无声滑落,她抬起的手慢慢移动,指着另外一块灵位,“当时,我哥哥,不过八岁……还是个整天幻想着,要和父亲一样做保卫疆土、杀敌英雄的孩子……我母亲……”
她慢慢转身,静静地看着太后,“我母亲,与太后情同姐妹,虽然女子不能抗战沙场,可当初,先帝揭竿起兵时,你们曾一起上过战场,同为将士看过病,包扎过伤口,也算是同生共死……先帝登基之后,你和她依旧以姐妹相称……当她走投无路,苦苦哀求你的时候,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她,以及镇国公一家,都是被冤枉的?”
太后哽咽无语,热泪纵横,“离儿……”
她唤着洛月的乳名,“我不是没努力过……可是……可是所有的努力争取,面对一个帝王的猜忌,你要我如何做?难道想让我抗旨,与帝王作对?我不过是先帝众嫔妃中的一个,虽然贵为皇后,可是我也不得已。何况……何况我还有我的两个皇儿……若是我孤身一人,我定当死谏到底,无论如何至少护住镇国公一府的性命,可是……可是先帝生性多疑,自己也是叛乱篡位才坐上的皇位,你让我如何做,才能消除他的疑虑,才能改变他的本性?我死不足惜……可我的两个孩子,他们尚且年幼,如果我为此事受到牵连,我的孩子,我的家族,我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她踉跄着,走到洛月身前,悲痛地看着她,“我仰仗先帝而活,先帝不仅是皇帝,也是我的丈夫,更是我儿子的父亲……”
她缓缓抬手,抚着自己的胸口,“我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去冒险,失去先帝的恩宠……”
洛月双眸噙泪,潸然而下。她明白,皇宫之中,水深如海。这里面的哪一个人,不是小心谨慎,步步为营?一步错,步步错,丢掉的不但是自己的性命,还可能累及家族,甚至更惨烈……谁又有资格,去质问,为何别人在你落难时没帮你?风云诡谲之中,能自保,已算是大幸。
她静静地看着太后,目光决然似铁,双腿一弯,俯身跪下,双手伏地,额头低垂,对着太后行了一个大礼!
太后愕住,立刻半俯下身,伸手去扶她,“你、你为何这样?你先起来……”
☆、娶你情深时
“太后,”
洛月直起身躯,清姿如玉,双眸坚毅,决然执着,“求太后,为镇国公苏家,昭雪平反,雪洗冤屈!”
太后愣住,伸过去扶她的手生生停在半空,微俯的身体轻颤。她静静地看着洛约,眼神惊愕又迟疑。
“镇国公一府,的确受不白之冤,如今局势已同先帝在时不同,当今天子明德任闲,一定会公正处理此案。”
她微微抬首,坚定地看着太后,“何况,我能证明,当初的一切都是突厥为了使天成国皇帝失去臂膀的阴谋!是突厥暗中将其势力渗入天成国的一个突破口。”
太后脸色大变,“你当真?此时关系天成国江山社稷,我绝对不能只听你一派言辞。”
“但只是我的片面之言太后或许不信,可是如果是皇上和长川也知晓此事呢?”
洛月一字一顿地说道。
太后惊疑不定的看着她,目光沉肃严厉。
“长川之所以假死进入九重阁,便是当初推断出突厥人将势力渗透到天成国朝堂和江湖,所以才诈死,进入九重阁,多年查证筹谋,最后部署好一切,与皇上里应外合,将突厥国安排在江湖中的势力一举覆灭!”
她凝眉,正色道:“那晚,我和赫连昭同处一室,得知他在天成国还有内应。这天成国之中,必定有纤细!”
太后脸色骇怒,“你此话当真?”
“太后仔细想一想,当初力证我爷爷卖国的不是突厥人,而是天成国朝堂之人!能够帮助突厥除掉镇国公,如果不是奸细,我不会相信!”
她全身战栗颤抖,隐忍酸涩泪水,“如果此时能借镇国公蒙冤一事,揭露突厥国狼子野心,顺便也能查出天成国之中的奸细,太后难道不愿意帮我?”
“此事事关重大。”
太后深吸一口气,将她扶起来,“何况,当初镇国公谋反,证据确凿,还有查出他与突厥王子来往。这些事情,想要一一查清,恐怕不易。”
“我有证据!”
洛月说道,“我能证明那是赫连昭陷害我爷爷的诡计!”
太后神色凝重,缓缓在殿中踱步,面对着那几块无字灵牌,沉默不语。
夜深沉,万籁俱寂,殿宇中白烟袅袅,萦绕漂浮,只是渐渐变淡。
洛月看着寝殿内有些动静似乎要醒过来的宫人,警觉地问道:“太后点的香时效是多长?”
太后恍然大悟,立刻走回寝殿,很快换上里衣,解开绾好的头发,黑发已经不如年轻时那般浓墨如瀑,甚至暗枯,依稀可见白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