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哀哀地看着他,“就算不帮阿询,也别使绊子,就算使绊子,也没用了。我不说别的,只我和娘家,就会竭尽全力帮衬他。两个儿子比我自己的性命还重要,你该知道。除非他们犯了天大的错,或是程家有着天大的苦衷而他们不肯体谅,不然,我一生如此。
“你想怎样?真要闹得父子反目、沦为笑柄么?真有那一日,就算阿询吃到苦头,你又能好过到哪儿去?你在内阁的日子,撑死了还有十几年的光景。
“我一个内宅妇人都看得出,皇上有意提携年轻一辈的文武俊杰,容不下皇后娘娘的母族,杨阁老在首辅的位置久了,这几年已有些目中无人,与景家纠缠不清,是否明智,你该清楚。他若有一日倒台,你怎么可能不被牵连?”
程清远沉默了一阵子,叹了口气,“在官场的人,都是身不由己。我如今想抽身,做做梦还行——不能够了。”
“你想不想而已的事。”
程夫人道,“最好最坏的路,你比谁都清楚。专横跋扈惯了,不肯低头而已。”
“你知道什么?”
程清远拧眉。
“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你跟首辅都是一个德行,久居高位的日子久了,便不知道自己的斤两了。”
程夫人面上的哀伤散去,嘲讽地笑了笑,“随你怎样吧。反正我今后守着儿子、儿媳妇,日子惬意得很。只怕你到年老之时,在家中无人愿意理会,更没人肯打心底尊敬。要是那样,所谓的一生荣华又有何用?”
“你!”
程清远下巴抽紧,冷眼相对。
“要不是柳阁老出了那样的事,轮得到杨阁老做首辅、你做次辅?”
婉言规劝他不听,那就别怪她戳他的痛处,“如今柳阁老回来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程清远教训她:“恁的不成体统!谁准你说这些门外事的?!”
程夫人不以为意,笑了一声,“已经说了,怎么着吧?当回事就琢磨琢磨,不当回事你就等着撞南墙。”
“……”
程清远本该拂袖而去,偏偏没有。不知为何,这一日,此刻,他觉得特别疲惫,连发作她的力气都失去。
。
静香园,怡君正在小厨房里,为修衡下厨做拿手的菜肴。
程询、修衡到了小书房,前者问道:“要不要下棋?”
“不要。”
修衡立刻摇头,“不跟你们下棋。”
程询扬眉,“为什么?”
“你们要是让着我,不好玩儿。”
修衡说,“要是不让着我……我总输。”
程询轻笑出声,“下棋可不像九连环,怎么也得磨练三二年。”
“嗯!我知道。”
修衡抿了小嘴儿,笑,“等我学好了,再跟你们下棋。”
这孩子日后要学的,太多。涉猎颇广,精通的才艺、学问比他还多。而到成年之后,愿意用来消磨时间的,不过是守着一局棋。
程询把修衡安置到三围罗汉床一侧,“说来听听,用饭之前,拿什么消磨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