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瞳突出,满嘴鲜血地动了动好似在问你究竟是何人。可惜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手脚不敢再动一分,因为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五脏六腑,仿佛真的随时会爆裂炸开。
莽汉意识到这一点后,终于肯接受现状,无奈地点了下头。
那人却没有就此露出满意的表情来,那瞳仁里仍然没有任何波澜,反倒有些失望的神色从眼神里一闪而过。就好像他早就知道答案,因为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而有些懊恼一般。
“你叫郭蛤,南月人,二十五年前,你的义兄把一个四岁半的男孩拖付于你,他战死疆场,你也兵败逃亡,路上你一直照顾义兄妻儿,但后来贪图美色,你将义兄的妻子霸占,将那男孩卖到了洗煤场。”
那人细长的手在水壶的蒸汽里缓缓交替,白雾袅袅。
莽汉眼珠子几乎要掉出来了,这件事早就烂成渣滓,知道的人也早就死的死,散的散,何况当年他做的干净,世上无人知晓。
他又怎么会知道?
“点头,不然会死。”
这是第二次提醒,那声音无波无澜,甚至每个字都透着一种无力的颓丧,可是却冰冷刺骨。
莽汉点头。
“但你不知道你那义兄的妻子,其实是南月公主的贴身婢女,死里逃生出来带了一幅画。那幅画你因为赌输钱而当掉了。”
莽汉此次不敢耽搁,当即点了头。
“再后来,你欠了这个船老大的钱,就开始随他四处盗墓。说是盗墓,其实是在替匈奴人找金砂矿。”
说话声音微微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给他时间,等他点头。
莽汉点头。
“嗯,差不多都对上了。不过有件事还是要让你知道,毒死你的不是那杯茶,是你闻到的香。”
香如美人,跟不对人就是毒。
他自始至终背对着郭蛤,烛光中他的身影在地上虚虚晃晃,形成一道弯曲的河流。
“暮冬,就是那个孩子的名字。我找了你很多年。现在,你可以死了。”
话音落,郭蛤感觉到腹部一阵爆裂剧痛,脾脏裂开,鲜血从眼睛、耳朵、鼻孔里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你、是谁?”
郭蛤嘴唇毫无意义地只是抖了几下,然后就无声地倒在了地上。
祁岁桉抿唇,站起身面无表情地跨过他肥硕的身体。
◇第78章何人
一望无际的江面上,晨雾霭霭。天将亮未亮,天幕从偏紫些的空青色一寸寸褪洗,最后在白雾的晕染下变成了虾青。
甲板上已经有人开始走动,脚步声穿透潮湿的甲板,就好似直接踏在祁岁桉的头顶上,一只脚刚踏进飘渺的睡梦中又被这恼人的脚步声拽了出来。
棉被下他的身体紧紧蜷成一团,已经大概两个时辰了,甚至已经把腿窝的温度也都掠夺走,脚还是没有暖回来。
祁岁桉窝在甲板下的一个角落里睡觉,那里原本是放置干柴的,后来柴房挪到了船尾更靠近炊舱的地方,现在只容得下祁岁桉和一张床。
他是新来的斗手,每日缘篷绳登于船桅之上,负责占风望向。
昨夜与人交值,从船桅上下来时已经被风吹透得像一张薄绢纸。
忽然门被敲响,祁岁桉没有作声。门没闩,进来的除了小陶也不会再有别人。
果然,门缝后面探出一个乱蓬蓬的脑袋,和一大一小得很明显的眼睛。
“就、就知道你、你又在这睡、睡了。”
小陶有口吃之症,是船上的木匠,偶尔负责修补船体上漏水点什么的。
祁岁桉眯了眯眼,算是回答。
小陶啧了一声从背后变出一个食笼,一大一小两颗黑豆一样的眼睛亮了起来。“瞧瞧,热、热豆芽汤、烫、烫薯饼子。”
没有放的地方,小陶往里挤了挤祁岁桉的腿,坐在席子边上把自己的膝盖当桌子。
看祁岁桉兴致缺缺的样子,小陶撅嘴,“你、你这人,真、真不识好歹,这、这好东西是天、天、天、天能有的吗?”
小陶一气之下连说了好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