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此基础上,刘德景还在经历着一次非凡的机缘。蔡邕与那幻觉之中的无名氏,毫无疑问都是鼓琴的不世高人。一个是止息琴谱的创作者,一个又是当代琴曲界毫无争议的第一人。这两名高人对于同一篇琴曲的见解自是不同,而他们的琴意激撞,自然无形中让旁观的刘德景获益非凡。
这样的对撞不过短短几个呼吸,但在刘德景的脑海中却似已过了数日一般。在两名大师的共同促进之下,刘德景对于止息杀曲的理解,终于达到了一个新的层面。正因为这样,他一直苦求而不得的结果,也终于渐渐浮现了出来。
“找到了!”
刘德景睁开双眼,激动地看着天空。他微微地低头看了一眼蔡文姬,眼神变得无比凝重。随后,只见他将短笛置于唇边,一阵清脆悠扬的小曲飘然而起,在漫天的杀意煞气之中,一如一股清流,显得那么地耀眼。
或许是察觉到了这种抵抗,血色的杀意煞气骤然凝聚,猛地朝清流席卷而来。两相对比,之如惊涛骇浪对比山间小溪,威势,力量,高下立判。若是放在以往,刘德景面对这样的局面毫无招架之力,只能任凭笛声被狂野地撕碎。但是现在,深谙止息杀意的他,微微吹动短笛,一声笛音传起,那缕清流竟然轻巧地转了一个圈,躲过了杀意的浪潮,紧接着击中了浪潮背后的一处节点。
嗡……一阵细微不可闻的声音响起,整个世界都似乎停滞了片刻。曲声虽壮,浪潮虽大,但任何曲目都是有其结构的。刘德景这一击,虽说只不过是在曲意对撞之中,对比曲谱找到了一处弱点,并以此反击,但这种思路,这种做法,却正是无意之中暗含了剑法的精髓。
原本汹涌澎湃的杀意与煞气,在被清音巧妙地一击之后,竟然被抑制了片刻。就像是一头猛兽被一只兔子挑衅了一般,瞬间变得异常狂暴。漫天地肃杀之气聚集,在刘德景的上空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深红色气团。气团不断翻滚,哀嚎声不绝于耳,看起来异常狰狞可怖。最后,就像是要泄无尽的怒火一般,气团微微一阵蜷缩之后,便朝着那一缕清音,以及下方远处的刘德景奔涌袭去。
刘德景此时表情严肃,但心中却是没有半分恐惧。别人看不到,但他却一清二楚。那巨大的气团正是曲意的形态,而组成气团的,则就是止息杀曲本身。气团虽然庞大,动作也无比迅,但它的一举一动,却根本无法脱离止息杀曲的结构。
刘德景嘴唇微动,笛音则越地灵动巧妙。在堪称巨兽一般的气团之中,那一缕清音上下游走,闪转腾挪,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反而看起来,那巨大的身躯更像是阻碍而非优势。两者就在这种完全不同层面的状态下相互激动碰撞,这个虚幻的世界也因此抖震不停。
最终,持续的斗争积累,使得胜负在刹那之间便决定了。清音在刘德景的操控之下,不断地冲击,割裂着止息杀曲的节点脆弱之处,使得气团的威能和形态都在不断地快缩小,萎靡。这样的状况,看起来容易,但如果不是刘德景熟知曲谱,是断然不可能掌握得如此快,把握得如此精准。说起来,这可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当气团萎缩到了一个极致,那一缕清音最终只是快地一闪,将其穿透而去,消散于无形。随着气团的消散,这个曲意的世界也失去了支撑,开始快崩塌。
“呼~~呼~~~呼~~~~”
刘德景这个时候猛地睁开了双眼,跪坐在地上,不停地喘着粗气。他的身体,此时早已被汗水浸透,就和洗了一个澡没什么区别。方才那番激斗,虽然身体上并没有多大的负担,但是对于他精神的冲击的确是太大了。
稍微回过神来,刘德景连忙朝身边看去,虽说自己已经成功地脱离了曲意的世界,但是之前蔡文姬状态奇差,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放心,她没事。”
看到刘德景焦急的表情,旁边一个慈祥的声音说道,语气中还带着赞许。
见到蔡文姬小脸已经转而红润,呼吸也变得匀净了不少,刘德景总算是放下心来,转头看着那人苦笑道:“大师,你也没事吧?”
蔡邕此时,同样是披头散,衣冠不整,一副狼狈不堪的模样。他一边有些迟钝地整理着仪容,一边将蔡文姬放到一旁的躺椅上,然后缓步走回座位,感慨道:“古之名曲,果然不凡。我自诩对音乐琴韵的造诣已经很高了,但和先人前辈比起来,依旧差得太远。不过只是草草弹了其中一段而已,便差点酿成大祸,惭愧惭愧。”
说到这里,蔡邕右手一抬,将止息残卷递给任昂说道:“任兄弟这等厚意,蔡邕真是感激不尽。但此琴谱太过于贵重,蔡邕愧不敢受。”
“大师,你这又是何苦?”
任昂眉头一皱,连忙说道,“自古以来,宝剑卖给英雄,红粉赠与佳人,这绝世的琴谱,自然得由你这位琴艺大师,才能挥它的价值。这等宝物,如果留在我身上,无异于暴殄天物,大师请千万不要推辞。”
蔡邕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任兄弟多虑了,并非我不想要这琴谱,而是不能要。这琴谱如果我没猜错,应该只是一部残卷,而这部分,专攻肃杀战斗之意,与我琴意不合,强行弹奏,难保不会再出现之前的情况,这是其一。但更重要的,方才我演奏的时候,能够很明显地感觉到这琴曲之中,还有另一种意识,或者说感悟,一直在于我斗争不止。虽然我不太明白这究竟是什么,但是我能明白一点,那就是它并不认可我。万物皆有灵,既然它不认我,又怎么可以强求呢?”
“这……”
任昂皱了皱眉头。纵然是他也被这意外的展给难住了。眼下蔡邕并没有收下礼物,他要怎么开那个口呢?
蔡邕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一般,淡淡一笑,说道:“任兄弟也不必遗憾,虽然我蔡邕并未收下你这琴谱,但是能得以见识这旷世之作,作为一名琴师,已是极为难得的机缘。我蔡邕领了你这个情,你有什么事,大可以说说。还是那句话,只要不是违背天地良心的事情,我蔡邕能帮,便会尽力去帮。”
蔡邕的话,顿时打消了任昂的疑虑,他连忙起身朝前者鞠了一躬,又看了一眼身旁好奇的刘德景,正声道:“蔡大师,实不相瞒,晚辈的确有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