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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狗血淋门(第2页)

东朝此刻已脸色刷白,萎坐榻前拭泪道:“此间责罚又有何用?京兆尹金钦正勘验诸舍,游檄四处盘查过往。经内廷初拟适天字要案,便越过廷尉交司空署,从严从重处置罢!”

大司空甄丰忙揖礼称喏,倒退八步,迅急出宫。

太皇太后又倾身前对马宫言道:“游卿且于前殿主事,老太师如今年事已迈,不宜再置前台了。”

大司徒马宫忙称喏领命。太后又嘱咐身披重甲的南北将军:“执金吾尹赏率北军五校,绕宫屯失,且沿途封禁十二城门;卫尉黄辅领南军重甲,诣禁建章等六宫各四出钥门!”

二位将军疾拱手遵旨,领命飞去……

一时间京城诸处灯火通明,呼号震天。金甲澹澹,刀戟晃眼,人马铁蹄十里可闻……闾里的民众察有异动,便知京内出了大事,一扇扇小窗遂亮起灯火,门楣皆闻“吱呀”

之声……

甄丰领属吏及上千的羽林,于西宫驭马赶至静园之时,但见周遭里外三层,已被京兆尹寺兵团团围困,杀气腾腾刀枪乱闪,火把熠熠洞若白昼。

甄丰与属僚在台前下马,后与京兆尹金钦交接一番,就趋至静园门前细心察看。但见两扇门板被污血尽染,再顺流而下延浸丈余,浓血翻泡儿,腥臭无比。

金钦忙向前躬身汇报:“属下适才查验得知,事发时当于夜漏上十刻左右,有仇家趁值夜家丁疏漏之即,便大泼污血以辱门庭。后有仵作验为狗血,并非杀人越货事,所幸府内无有扰动,上下人财皆安矣!”

甄丰抚髭颔首道:“那便最好!”

扭头就命刘棻道:“侍中速回省中传报,人财无伤,叫明公安心!”

刘棻得令遂翻身上马,扬鞭一策疾驰而去。甄丰又转过身来对金钦言道:“强人犯事也殊多不易,长夜宵禁,定有录事。”

金钦赶忙命身旁属僚呈上来几册的宵行录简,展袖道:“大人请看,夜半宵行录入者共泛一千三百七十四例,多半皆为称疾就诊。”

甄丰遂抽出一册抻览道:“天子案犯,定出其内。”

说罢又轻轻放回原处,随拍了拍手掌询问道:“今宵府门何人当值?”

长公子王宇忙攒袖揖礼,道:“乃王常、王力!”

说罢将二人邀到跟前。

二人一见是公侯亲鞫,一时吓得魂飞魄散,忙双膝一跪抖动不止。甄丰见了哑然一笑,

声调温润如玉道:“你等可知犯了何罪?”

二人赶忙哭央道:“君侯饶命,君侯饶命!”

照地又磕砸了十几个响头。“天字要案,染者皆罪。”

甄丰说罢撩袍半蹲,“除非你能供出案主,不然尔等怎脱干系?”

王常一听就迅急辩道:“大人冤枉——那时小的与王力兄弟,正于门房内饮酒提神,忽听门外似有响动。当时风起也无在意,后听戌犬汪汪乱叫,又有污气鲜腥扑鼻,我等忙操了腰刀推门乍看,方见有人闪跳而过,眼前污血泼洒了一地。待追入林间没了踪迹,便忙于寺署报与官家……”

甄丰见二人埋首痛泣,也颇为作难,就唉叹一声哑问道:“可知那强人身形特征?”

王力赶忙抢答道:“回君侯话,那犯人短腿、不高,虎背熊腰,倒是极像……”

说罢勾头怯看了一眼,又极难为情地猛搓掌心。

王宇倜傥地往前一站,桀笑如花地摇扇问道:“可是像我?”

“不不不。”

王力急急摇手道:“公子见笑,哪有强人祸害自己?”

一旁金钦急不可耐,便扯开嗓门儿恐吓道:“你倒说呀,极像哪个?”

王力不由浑身颤道:“跟公子内兄……吕宽大人,倒像是同出一个模子!”

王宇收扇轻哼一声,王力急忙垂下头去。

“公子得罪!”

甄丰起身吩咐金钦:“看录事可有吕宽名姓,几时录入?”

金钦听罢忙命人翻查,少顷便有一属吏拱手来报:“夜漏上九刻,吕宽曾于安门盘站驾车投医。”

甄丰听了抚髭大笑:“这便对了,安门至此三百余步,来回时辰不足刻余。”

说罢于枫林桩旁解缰上马,扬起鞭筴大喝道:“羽林听令,打马回宫!”

回头又与金钦嘱道:“吕宽便交贵署捕办,天字诏狱共鞫谳吧!”

不待金钦拱手领命,羽林军阵疾绝尘而去……

王宇惊见内兄惹了祸事,一时揣揣愣在了原地。待京兆尹寺兵人马撤尽,方战战兢兢回过神来,见王力二人仍跪坐原处,就命其回府邀王光前来。待王光一溜小跑杵于跟前,王宇便急急催促堂弟:“烦请速速备一快马,抄近路小巷儿赶赴吕府,通告吕宽东窗事发,让他暂躲为兄私所,一俟时机逃命便去罢……”

皓月一路如影随形,策马踏进元城之时,家乡的味道已浓郁扑鼻。见那虬枝劲节的枣林,残桓危立的寨子,青石铺就的小径,以及父翁亲手夯筑的洋溢着祥和与欢愉的陈年老屋,还有院内泛着悠悠奶香的丛生的草茎……这一切的一切,都蓄满福祉。

月华如瀑,朦朦洒下了儿时的影子。面黄的兄长扯着肌瘦的小妹,背篓猪草回家了,推开了栅门,走向了溷厕,忽见正在舂米的父亲一头栽倒,忙乍呼一声撂草扑去……王莽遂噙泪展翅飞落院内,悲恸亲恩肝肠寸断……如水的月明啊您慢慢走,让俺再瞧瞧可怜的父亲;阿翁啊阿翁您缓缓行,回头瞅瞅您弱小的儿女,您怎能安心合上眼睛……

王莽踉跄着跪下地来,双手捧起父亲的头颅——皮包骨头的头颅哦,依然还是这么坚挺!揽起老父羸弱的身躯,一步一步趋向堂屋,已看到墙角吊挂的犁头、镰刀,以及阿翁挥舞一生锈蚀的锄头。还有,还有父亲早逝之后,阿母聊以度日的、沿街叫卖吹饼生计辗面的案板、擀杖、鏊子、拨火钲……

哪料刚刚迈过槛去,迎面的顶梁桐柱便轰然倒塌,陈积的尘埃四扬开去,敷了王莽一脸一身。他惨呼一声抱父急退,满面、周身都大汗淋漓……

王莽醒后猛惊乍坐起,却睨见须卜正垂发床边浣洗巾帕。有宫灯曜曜,乱丝染彩,涂得腮边如晕酒红。浮想若置身草原溪涧,该是幅多么妩媚动人的绝世丹青……

须卜公主见他醒来,忙拧巴拧巴巾帕歪坐床头,轻轻与他沾拭脸面,又莺声燕语呢喃道:“哥哥可是做了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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