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洛愣了一瞬后赶紧上前作答:“另寻个干净的井便好了。至于那些染病之人,十日间务必饮食清淡,食用温水,避免再度刺激肠胃。”
秦王与房乔对视一眼,后者竟还拱了拱手,朝她温言道:“方子还能改动下吗?有几味药材大军着实供应不上。”
明洛又从怀中摸出那本万能的小本子,翻到其中夹着药方的一页。
“改是能改,只是药效……”
明洛咬了咬牙,还是把话说完,“会打折扣,一来一回多喝几帖,耗费的炭石人力还不如之前呢。”
她稍作思索,认真建议道:“重症者喝药,轻症者连喝十日温开水,应是最简洁高效的法子了。”
明洛忽的又问,“那几口井可填了?”
“今早便封死了。”
房乔惋惜道,“早知几日前听小医师的多好。”
明洛连连摆手:“我没那么笃定。”
她组织了下语言,慎重道,“生水虽然看着清澈,但必有些肉眼不能看到的微生物和细菌,抵抗力弱的人最好不要喝。”
“生水是指……”
房乔停顿了下。
“是所有没有烧过的水,河水海水井水都是。要想喝水上万无一失,还是吃开水好,凉了喝也可以。”
明洛言辞爽利,话语中含着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自信。
这是她太习以为常的事儿。
从懂事起就知道自来水什么的不能喝,要喝开水,要喝矿泉水。
但这观念,搁在还是公元六百多年的唐代,过于惊世骇俗了……
秦王闻言笑了一声,好奇道:“眼不能见,又是如何断定的?”
明洛眼珠微转,机灵道:“水中多有鱼虾,和一些极小的浮游动物,还有海藻植物等碎屑,他们的排泄物可不都浮于水中,人一旦饮下,岂不在肚腹中作祟?”
比之旁人,她的声音自带几缕独有的清越。
秦王看了眼不远处搁在地上的几个罐子,及一口不合时宜的瓷缸,心中有数,问:“这些里面盛的都是烧过的水?
“嗯。”
明洛又将自己对于伤患需要的注意点大致说了几条。
身体本就脆弱的情况下,更加不能喝生水了
房乔瞟了眼另一侧忙活着的宋郎中,状似无意道:“宋小医师年纪轻轻,挺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苗头,令尊想来颇为欣慰。”
明洛眼神微凝,垂眸道:“阿耶一向宽纵于我。”
她故作轻松,“但凡我脑海中有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也不训斥苛责。”
“前途可期啊——”
房乔并未刨根究底,轻巧地赞了句。
换做平时,被这样的大人物称赞表扬,明洛内心估计要欣喜若狂了,而此时……心脏的四个房间却像是灌进了沉甸甸的铅水,坠得她闷闷地钝痛。
今儿不过几句微不足道的言辞,无关痛痒,尚且能在这堆人尖的眼皮子底下混淆过去……
万一来日……
她一个麻痹大意,说了些要命的关键词。
比如玄武门啥的……
等人回过神来,还不要了她的狗命。
明洛咬得舌尖微麻,大脑不停地嗡嗡作响,直至一行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她方如梦初醒般从一种
无法言喻的情绪里挣脱出来。
“脸色怎么有点难看,是方才沐浴时着了凉?”
宋郎中疑惑地看着她,目光停住在明洛微湿的鬓角处。
明洛本能地啊了一声,低声答:“没有。阿耶,我听你说起过,咱家不是世代行医的人家,对吧?”
宋郎中颔首道:“某只是机缘巧合,年青时在几家医馆跑过腿,学了些皮毛。也是随军后才被人客气地唤一声医师,论这医理上的学识,阿耶懂得还没你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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