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士根只觉忽然间全身汗毛竖起,一股凉飕飕的寒意似从皮肉一直灌到了骨子里。
他再回头朝空坪上一看,蹭蹭蹭倒退了几步,伸手捂住了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息。
那空坪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许多的人影。
这些人穿着红绿彩衣,极为艳丽,脸上个个抹着粉,嘻嘻哈哈,透着几分滑稽,又直让人觉得诡异。
好在这些人也不理会白士根,只是自顾自地在那边言语。
俄而。
远方的山道之上,一个人影又忽隐忽现,朝着这空坪里行来。
却是一个面貌粗鲁的军汉,穿着一身不常见的甲胄,一出现就冲着闹嚷嚷的人群呼喊:“怎地还不走,百十里地呢,再不走待会都鸡鸣了。”
色彩斑斓宛如戏班子的人群中,一个涂脂抹粉,几乎看不出面容的老妇人,灰雾着一把团扇,上前笑嘻嘻道:“哎呀,曹军卫,你若不到,我们哪里走得了。”
“都是些没用的,老爷一路送了七八处的帖子,到了这还得给你们这些游魂使唤。”
军汉骂骂咧咧,似乎颇有怒气。
离得近的一些穿着艳丽服饰的人影,登时噤若寒蝉,远远避开。
只有那仿若媒婆似的老妇人低着头,想退又不敢退,嗫嚅道:“日子定的是下月初三,可新娘子今夜停柩,正是好时候,等入了土还得再迁地,我等魂都没凝个结实,可没那个能耐再……”
“滚一边去,再聒噪一句,老爷吃了你当补品。”
那军汉似不耐烦老妇人的絮叨,喝骂了一声,一把扒拉开对方,大步走到了场中间的那处棺木前。
看着那大红棺木,他的
面色变得沉凝,稍稍整理了下衣冠,才长身一拜。这一拜之后,登时空坪上忽然就起了一阵大风,呼猎猎地卷了起来,仿佛围上了那具棺木。
不远处缩在大坪外一角的白士根,这时已然是尿都快吓出来。
这等关头,他不知怎么地记起了年少时在树下听老人讲古,说过的一句俗语。
“人拜曲躬,鬼拜生风。”
这一拜,阴风四起。
那军汉俨然就是一个大鬼。
而这空坪之上,站着的百十号人影,尽皆都是鬼物。
再看去,停在大坪上的那具大红棺木,倏然间像是变成了八抬的大红花轿。
花轿之上,隐约可见坐着个凤冠霞帔的丽人。
“起轿。”
又有一声似唱似喊的声音响起。
大红花桥被八个人影抬着离了地,其中一个正是方才的军汉,只是对方这时身上也是变成了一身红衣。
百十个人影,就那么飘飘荡荡,朝着远处离去。
荒村,古道。
大红花轿。
良久。
白士根才恍惚回过神来,全身仿佛没了骨头似的,瘫坐在地上。再去看大坪中央,空荡荡的,那具棺木已然不见,只有白色帷幔飘飞。
“真真……是见了鬼啊!”
白士根强撑着想要站起身,只是腿都软了,哪里站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