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睡着就好了。”
半夜,徐筱茹蜷在沙发里闭着眼睛很快睡了过去,沙发空间狭窄,左右转身之际总有种要跌到地板上的错觉,徐筱茹一点也没受到影响睡的很熟,没几个小时又猛然惊醒。
混沌之际,身体先于意识觉醒,撅着屁股在茶几上摸索一阵之后便悄悄走向卧室。临睡之前,徐筱茹拉窗帘的时候特地留了一条细小的缝隙,万籁俱静的深夜,唯有户外影影绰绰的灯光顺着缝隙爬进房间,洒下一道幽暗的光线。
徐筱茹在床边站了会,待适应了暗黑的环境后,将手里的温度计探索着伸向边扬腋下,她的手轻轻在他脸颊和额头上贴了贴。
或许是在发汗,他的脸上潮乎乎的。怕他被汗水沤的难受,转身在床头抽了几张纸去擦,直至厚厚一层的纸巾被打湿浸透——
床头有盏墨绿色喇叭状的小台灯,是徐筱茹特地为了睡前玩手机又怕坏了眼睛买来的,她小心谨慎地扭开,昏黄灯光照耀下,入眼便是一张泪眼婆娑的面颊。
他睡的很不安稳,粗黑的眉头紧皱,浅红的唇闭得死死的,像是在浑身使劲,挨着眼角的一侧枕头早已被泪水打湿,留下一团不规则深色。
徐筱茹不自觉也跟着抿起唇,神志清醒但有些无措地紧挨床头站着。
滴——滴——
尖锐刺耳的声音唤醒了呆立着的她,怕他被吵醒,她忙弯下腰伸进被子里去拿温度计。或许是预感到她要离开,原本背对她躺着的人突然转了个身,一张五官立体却又脆弱到极致的脸颊一览无遗地展示在她的面前。
他似有流不尽的泪水,沉积在深深的眼窝里,蓄起一汪清澄明洁的水池,最终漫过横亘的高山,汨汨流向徐筱茹的心里。
徐筱茹无声地长叹一口气,蹲下身子凑在他眼前,以手为帕一点一点揩去他的难过,忧伤。
她给他唱:
“月光光,亮堂堂,
照在人儿的身上,
小朋友,睡得香,
梦中游到大河乡;
星星闪,眨眼睛,
夜空温柔像太阳,
轻轻风,吹树梢,
摇篮曲儿慢慢唱,
小花猫,躺窗台,
梦里抓着大花蝶,
萤火虫,飞呀飞,
带来星星的光辉,
月光光,亮堂堂,
每个夜晚都安详,
孩子们,甜蜜梦,
伴着月亮入梦乡。”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也没有人天生就没有情感,边扬的这场高烧更像是情感上的一种决堤泄洪,多年来他用冷漠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健康的人,可当虚假的面具被撕开,寒风入侵,他所谓的健康禁不起半点摧残,立刻大厦倾塌,断壁残垣,震荡在空气中的尘土久久散不去,正如他心里的阴霾。
他在黑夜里哭泣,白日里装作若无其事,反反复复最终将自己紧紧包裹住。
想在这里睡
突如其来的高烧并没有如来时那般立刻好转,而是在边扬身上连绵了足有大半个月,徐筱茹和彭城两个人轮流换班看顾,终于在国庆前迎来胜利的曙光。
好在边扬大病一场后虽然清瘦不少,但神色看上去却比从前舒展许多,仿若褪去外壳上的那层阴郁,人显得明亮了起来,就连话也比从前多了。
彭城提议赶在节前一起去泡汤,说是去去身上的病气和霉气,徐筱茹忙得脚不沾地但还是点头同意。汤池男女分不同区,淋浴泡汤化妆护肤全部都可以在里面搞定,汤池外还有娱乐区,休闲区,饮食区等一应生活休闲项目,甚至还提供留宿过夜的场地。
彭城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就拉着边扬去游戏区比赛骑摩托,还有魂斗罗和枪战打僵尸,边扬心不在焉频频回头屡次配合不当,彭城气得把游戏道具摇的咣咣响。
“我说你小子能不能讲点义气,你就这么对待救命恩人啊。”
彭城很不爽地叫嚣道:“见色忘友的家伙,她人又不会跑,急什么急。”
他这么一说,边扬还真耐下性子认真陪着玩了几轮,直到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徐筱茹在汤池里睡着了,要不是旁边有热心大姐提醒,她可能会成为第一个因为睡得太死溺死在汤池而上社会新闻的人,没办法,她最近连轴转有点体力不支。
休闲区靠墙的地方有几大排漫画书,中间有桌椅供人休息阅读,另一侧角落是个方形平台,平台上散落着个懒人沙发,还有大小不一几个抱枕。徐筱茹在漫画区闲散地徘徊了好一会,瞅准时间随便抽出一本书三步并作两步抢占到一个刚空出来的懒人沙发。
他们刚去饮食区吃了碗面,彭城精力旺盛又拉着二人去跟小孩抢vr游戏,现下徐筱茹再次开始犯困起来,漫画书没翻开两页连开头都没看清楚就频频张嘴打哈欠,不一会就倒头睡过去。
彭城在各个区像个街溜子一样转了一圈,这里摸摸那里逛逛,还独自跑去做了个推拿,终究觉得一个人有些无趣,溜溜达达走回漫画区。漫画区小孩多,都想去平台上找个抱枕或抢个沙发舒舒服服呆着,奈何僧多肉少,为了片刻舒适抢占位置便时不时有人上下疾跑。
有一七八岁小男孩太着急没注意,急冲冲上来,眼看着一脚就要往徐筱茹的头上去,只见有人长臂一伸稳稳固定住他的身子,竟将他猛然的动作生生截在半途中。
因为猛烈的冲击,边扬发出一声闷哼,平台空间本就不大,一大一小的动作引来周遭人的注视。
边扬把人安然无恙放下,小孩闷声说了句对不起扭头就跑远了,徐筱茹眉眼平和双目紧闭睡的很熟,一点也没受到惊扰,边扬这才揉了揉被抻到的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