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沙将军还未安置,谢像叫来郑卫,在郑卫耳边低语几句,郑卫听毕将头一点,退在谢像身后。
谢像对殿上众弟子宣道:“今是多事之秋,你们负责巡守的弟子,务必要上心些。“
众弟子都已知晓苍魅的事,今天齐勋四人闯山更搅得人心不宁,这时掌门话,各人更不敢轻慢,高声应“是”
。
谢像道:“韩师弟、苏玉、郑卫、杜因留下,其余弟子先行退下。”
又道:“张中亮,带你颜师兄去明月居。”
张中亮道:“是,掌门”
。
殿中弟子行礼告退,张中亮则引着颜妙生出殿。颜妙生一面与张中亮行路,一面想道:“这四人分在四处不同的地方关最好,就是有人来救也不易。”
张中亮与他说了些闲话,两人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明月居。那明月居离弥苍各大宫殿稍远,只有三间小木屋,屋前种着四时花卉,屋后是翠竹流水,不时响起鸟鸣之声,当真有些意趣。
颜妙生心道:“弥苍房舍向来建得豪奢,不想还有这样雅致的地方。”
张中亮带了颜妙生进主屋,屋中摆设虽简却也别致,公孙玉遥面色青黄,闭目躺在一张木床之上,颜客生侍立床尾,床头旁坐着一须黑白参半的老者,正替公孙玉遥针灸。
颜客生见颜妙生进来,轻轻唤了声“大哥。”
颜妙生点头应答。
张中亮轻声道:“颜师兄,这位是药庐的文酬师叔,专钻研医药,医道高明,两位放心。”
张中亮以为颜客生也是陵山弟子,但听颜客生称颜妙生为“大哥”
而不是师兄,从前又没听说过颜妙生有兄弟,他不明颜客生身份,不敢乱排辈,只含糊相称。
张中亮有事在身,与颜家兄弟站了会便告辞离开,不多时又有个弥苍弟子前来,他手捧一只小小的木盒,同颜妙生、颜客生见了礼,颜客生道:“这是谢掌门派来照看义父的师兄胡启,也是文前辈的弟子。”
颜妙生点点头,起身向胡启拱手行礼,胡启微微一笑,道:“不敢,不敢。”
几人等了一刻钟左右,文酬收了银针,向颜家兄弟走来。
颜客生问道:“前辈,我义父怎样?”
文酬道:“掌伤掌门已施法为他治过,没什么大碍,只是这头痛之症是陈年旧疾,又拖了多年,不是一时治得好的。”
原来公孙玉遥施展血结法术被阻,修为耗尽不说,还落下头痛的毛病,不时便会作。魏荣迁和颜客生也曾为此出来寻医问药,却总是治不好,公孙玉遥模样大变修为全无早已不在乎,头疼时便用些麻药止疼。方才他中齐勋一掌,反惹出了头痛的老毛病,身上又没带止疼的麻药,谢像才叫来文酬替他医治。
颜客生道:“若要治,需治多久。”
文酬道:“没个一年半载是治不了的,这还不能根治,只能让这头痛少作,减轻痛楚。“
颜客生道:“多谢前辈。“
文酬一笑,对胡启道:“你在这照看着,公孙前辈醒后,你将那药丸研碎了兑酒让他服下。“
胡启答应。
文酬又对颜妙生兄弟道:“两位且暂在这歇下,老夫回药庐交代弟子们些事再来此为公孙兄医治。“
颜妙生道:“前辈请便。“
文酬轻手轻脚出了主屋,颜氏兄弟见公孙玉遥未醒,来到门外谈事。颜妙生将谢像如何处置四人情形说了,颜客生时而插上两句话,大多时候静听颜妙生说话。颜客生也将公孙玉遥如何中齐勋一掌的事说了。原来谢像在苦津泽寻谢桐时曾偶遇洛明山掌事冯合麟的公子冯朔,知谢像四处寻谢桐,冯朔也帮着找寻,最后却寻到谢桐尸,谢桐身死一事洛明山中有人早知,齐勋几人幻化做洛明山弟子的模样前来,守门弟子报知谢像时谢像并无怀疑,加上金荷所化的模样正是冯朔,谢像更不多查,亲自将三人带到灵堂。不料谢像松懈之时齐勋突袭,公孙玉遥那时也在灵堂之上,见齐勋难帮谢像挡下一掌。公孙玉遥修为不比二十年前,当场便呕血昏死过去,谢像即在灵堂之上全力施法救治,弟子们则围捕齐勋三人。颜妙生听完默不作声。
此时天色将黑,近旁花木之中虫鸣之声渐起,胡启在屋中点了灯,在床畔照护公孙玉遥。过不多时,便有弟子送来饭食,兄弟两人心中都藏着事,本没什么胃口,但念想自己身为来客,不可矫情,让主人费心,便吃了些。公孙玉遥仍未醒转,送饭弟子待颜氏兄弟用完饭道:“老前辈既然未醒,他的饭食我晚些再送来。”
颜氏兄弟道谢,送饭弟子才走了不久,谢像与云师乾、韩清流三人便来探视公孙玉遥。因公孙玉遥受伤一事,三人不住向颜家兄弟致歉,颜客生心中本来有气,但见弥苍诸人已全力救弊补失,且又是长辈,不好再多追责,不满之意只得忍下。颜妙生与公孙玉遥相逢时日尚短,对这位伯伯还不怎样亲厚,加之他身属陵山,更不好为公孙玉遥出头,这时便只在旁听颜客生的主意。
谢像三人直等到公孙玉遥醒来,那已到了亥时,公孙玉遥精神尚可,谢像三人便多坐了些时候,陪公孙玉遥吃了些粥,又说了如何处置齐勋一干人云云方才离开。
往后六七日,谢像、韩清流诸人时常来探望,公孙玉遥身子渐复。虽是如此,颜客生仍不敢离开公孙玉遥左右,时时在旁侍候。颜妙生离师门多日,心中牵念陵山人事,想要回师门,又丢不下兄弟和公孙玉遥,正为难之际,顾灵夫却派了人来。
原来顾灵夫见颜妙生多日不带颜客生和公孙玉遥回陵山,心中也自不安,便派了门下的第九弟子布砚之前来探问。颜妙生心感布砚之来的正是时候,谢像接见颜妙生、布砚之师兄弟二人,知顾灵夫是为颜妙生迟迟不归一事派人前来,仍将颜妙生留下,亲写了书信让布砚之带回陵山交与顾灵夫。
颜妙生心中不解,待布砚之走后,谢像才对他道:“世侄莫怪我霸道,强将你留在弥苍。只因三皇子不久便要复归人形,往昔我们东显后人与三皇子并肩作战,他为世间生民甘为死物几百余年,东显后人却也离散的只剩你我两家。便为着这情谊,他此番归来,你和客生身为当辈东显后人,也当在场。这事我已在信中向顾掌门言明,你可安心留在弥苍。”
谢像之意,自然是要带他一同亲眼看着钟离修所化的活血结再回化为人形。
颜妙生口中虽答应,却也想道:“东显早已没了,便是有四姓后人遗世,真要论关系,倒是唐氏和钟离修最近,钟离修和谢、颜、王三族古时不过是泛泛之交,纵是唐氏血脉已绝,也不见得谢、颜两家就可代唐氏之位呀,如此作为,总有攀高之嫌。”
再一细想,心又道:“是了,郑家是钟离修家臣,谢家这么多年和郑家走的近,互相扶持多年,钟离修化作血结之时又是寄身在弥苍的地界上,有了这层关系亲去迎钟离修倒也入情入理。可我颜家与郑氏向来没什么交集,若说以东显颜家后人的身份参和此事总是尴尬。”
他一加深想疑虑便多起来,整日心不在焉,越想念师父和陵山的师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