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就是若用此法施治,需移行至尺州,那里有一眼「始芳泉」,为施治所必须,亦对小姐体内残留的寒症亦大有裨益。”
神医这话刚一出口,秦遇安愕然,“先生的医术已精湛至此了?!名声如此了得!连泉水都以冠名姓「史」了?”
莫不是药神往那汤泉中注入了什么灵药,自此汤泉另有了奇效?
闻听此言,史郎中忍俊不禁,不等他解释,不急也笑道,“是开始的「始」。小姐可还记得北上时沿途遇到的那些温泉,均是这一汪清泉的余脉。”
不愧是前工部员外郎陆坦的侍卫,目之所及无不青山。神医点头赞许道,“正是。这眼清泉坐落于火山之巅,乃百泉之源。水底幽深,长着一种水草名曰「芳草」。每逢月圆之夜,这水草便散发出馥郁馨香,直至漫出水面,能绵延出三里之遥,故得此名。浸了这水草的汤泉炎波滚滚,热气腾腾,最是活血舒筋通络…”
秦遇安凝眉静听,颔首问道,“如此神奇,那这温泉如今记在哪户官家名下?”
这么好的东西,不可能暴露于荒野唾手可得,更不可能服务于寻常百姓。史郎中答道,“说来也怪,芳草仅能长在始芳泉下,曾有尺州权贵妄图摘取移栽献给京都贵人,可出水便衰败腐烂,臭不可闻,想是泉下的土壤内有甚天地之精华为草木不可或缺。现如今始芳泉位于半山腰上的千年道观「始芳庵」内,受大空元君庇佑护持。”
「大空元君」,这道号令秦宁无端想起了青龙州的皓月玲珑塔和大彻法师。
这世上稀有之物要么归神明,要么归天子,此番不知要费怎样的周章才能求得这「始芳泉」。闻听大小姐的顾虑,史郎中捻须一笑,“小姐不必心忧,大空仙师最讲究缘分天成道法自然,想求得泉水,给钱就行~”
要怎么说那就再简单不过了,秦宁这一趟出门发得小财算是有地方花了。神医点到为止不肯再透露更多,呵呵回房去了,一行人各自散去。
问题解决得过于顺畅,秦遇安有些将信将疑,叫住陈仓问道,“陈镖头貌似对塞北三州颇为熟悉,可知晓这「始芳庵」的始末,还有那「大空元君」的来历?”
陈仓躬身回话,“小人虽敬天神但不近佛道,只知这千年道观香火甚是旺盛。本地人惯常求庵内的泉水回去做药引,百姓家婴孩降生后也有抱去请大空仙姑用温泉点额洗三的习俗。大空元君的确从不做无偿布施,但给多给少,全看诚意。十分穷苦的,小儿撇下一碗童子尿,送过来浇花也是有的…至于大空仙师,众说纷纭,有人说她是上仙下凡,也有人说她是云游四方的得道高人,总之她并非本地人氏…”
管她哪里人,听上去这仙姑也是个妙人,秦宁沉吟半晌,总算放下了心,嘱咐冬葵好生休息,便要回东厢房,脚步还没迈出去,便被小陆郎君留住,“跟我去趟书房。”
书房内灯火通明,冯嘉还沉浸在方才不急讲述的曲折离奇北上轶事中难以自拔,举着个茶盅发呆。抬首见阔然和秦宁公然同进同出,难以置信道,“你们二人一点都不避嫌么?”
陆大公子抄起火钳子将火盆往秦遇安脚边挪了挪,沉声道,“也无甚作恶之嫌,有什么可避的…”
夜色如墨,秦宁有些乏了,她重伤初愈,终是精力不济,见她低头扶额,秋葵连忙上前给她家大小姐放好了软枕盖上了貂皮毯子,絮絮叨叨道,“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大人明日再说吧…”
可事态紧急时不待我,陆坦抿了抿唇,简明扼要道,“明日午时,咱们须和小冯大人的大队人马一同开拔,向尺州进发。力争截断太子殿下的急行军,先一步抵达江河关,与吴大将军里应外合,继续按陛下的旨意行事。届时你得暂时回归本位,不能让李垚抓住把柄。”
秦遇安垂眸,整个人歪在宝蓝锦缎玄黑百福纹样的靠枕上,衬得一张素脸尤其苍白,意懒情疏道,“那万一这「把柄」对陆大人也有利呢?”
太子以玉安公主遇害、东胡屠以假乱真欺瞒圣上为由兴兵讨伐,说不定将库若干直接生擒,陆公子完全可以将秦大小姐隐姓埋名藏起来,是纳入内宅还是养在身侧任凭大公子开心,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小娘子红口白牙说得轻轻松松,惊得小冯大人坐立难安,恨不得立刻跳起来遁走,“你们俩好大的胆子!句句都是掉脑袋的买卖!阔然!你就这么由着她信口开河?”
冯嘉从一出现就开始就咋咋唬唬的,秦宁扫了他一眼,恹恹道,“冯大人就这也好意思说自己是钦差武将?我若是循规蹈矩,现在人早就凉透了~”
这倒也是。可不等小冯大人坐回去,陆大公子的语气却忽然凌厉了起来,“秦遇安,你少在我面前说这等不阴不阳的丧气话!我若只图你的身子,当初刚回京时多得是机会,推到了就是我的!何必非要熬到这步田地!”
他一边说,一边向秦宁倚坐的罗汉床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在秦宁头顶聚成了一朵阴云,压得秦遇安屏气噤声向后,躲无处躲。
秋葵急得手足无措,却死活不敢上前,只得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公子息怒!我家小姐着实累了,受不得惊吓…”
秋葵泫然欲泣,秦宁眼皮都懒得抬,温吞吞道,“你又吓唬她作甚…”
气氛实在是酸涩得让人呆不下去,小冯大人大手一挥,对不急秋葵道,“行了,都跟我出去,这屋子里头没法儿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