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涛懒洋洋地把身子窝在转椅里,半睡半醒之间却募然听到短促有力的敲门声,自然吓了一跳。他思索良久仍猜不出谁会在这个节骨眼找上自己,犹豫的工夫里,一个不留神,鼻涕悄悄地滑了出来,他赶忙用力吸了两下,十分不情愿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走到房门前,麦涛问了一声,又透过窥视孔查看半晌——来人显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他自然还是开了门。
“听说你病了,”
陈芳一进门就这样说道,开门见山的说话特点,常常叫人们忘记她丰富的内心世界。
麦涛自然也不例外,从嗓子后部应了一声,又囊囊着鼻子回了一句“你怎么有这个闲工夫来看我?”
“刘队叫我过来的。”
毫无悬念的答案,让麦涛心里打了个结,不过他眼下无心顾及这些,便将陈芳让进客厅,随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又因为不愿在女性面前丢丑,猛地吸了几下鼻子。
他既没让座,也没有客气问她需要喝点儿什么,可陈芳并不把自己当成不速之客。她随手搬了把椅子也坐了下来,目光从麦涛恍恍惚惚的眼神掠过,又看向他杂乱的头发和变长了的胡茬。
这时候,因为突然起来的一阵寒意,麦涛打了个激灵。
房间里的两人,有一阵子都没有开口。陈芳端详着麦涛,而后者显然在与疾病做着抗争,时不时地捏捏额头、揉揉眼睛,可一开口总难免还带着呼呼的响声“我没大事儿,你来看看就赶快走吧,免得传染了你,现在刘队身边缺不得人。”
陈芳很想告诉麦涛,他现在也需要个人照顾,可话到了嘴边,几番波折还是说不出口。至于自己得知麦涛生病的原因,她也没说实话。
还在这一天下午的时候,陈芳、刘队以及麦涛找到了第一被害人王小姐所在的医院,面对远方留下的大量医疗记录,陈芳在两人离开后继续和警员记录口供,随后将文件带回队里检查。刘队因为新发现的尸体赶往现场的时候,她才刚刚回到队里。安排好检验工作后,陈芳给艾莲打了个电话,但对方因为正和麦涛在酒吧谈案子没有接听。当然,这个细节她并不知道,在两个多小时后再次拨打了电话,恰逢艾莲刚刚从案发现场出来,便告知最新的尸体和麦涛生病的消息。
为此,陈芳又做了一阵思想斗争,到头来,对麦涛的关心胜过了工作热情,她决定来看看。她心里也有一番解释:既然刘队没有安排自己去现场勘察,她就有必要照看好自己这个“同事”
免得他病倒,耽误了案件的调查。
不论这结果如何大义凛然,也不论眼前的场面是否符合陈芳的预期——反正习惯了警察的工作方式之后,她总是能够将真实的感情藏得更深,以至于任何人从表面上来看,总觉得这年轻姑娘骨子里就含着男人气。
麦涛也许明白她此行的目的,也许确实被伤风冲混了脑袋,或者干脆就是他一贯的表现形式——对这番探望不冷不热的。
无奈之余,陈芳只好托了底:“我给你带了些药,”
她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两支小瓶,放在茶几上“你想着吃。”
麦涛哼了一声,心知今天的“探视”
到这里也就结束了,也没说什么,伸手抄起药瓶看了看,又放回到桌面上。
“谢谢。”
他说。
谢谢如果为了这么句话,她又何必到这儿来。可陈芳是个心内倔强的女孩子,尽管环视这阴冷的居室心里涌过一丝怅然,可脸上平静如常。她也知道该是自己告辞的时候了,可又总是说不出告别的话来。两人又僵持了一阵。
麦涛的肚子这时候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这打断了他的思路,让他不好意思地抬起头看着陈芳,很快又把头低下了。
“你还没有吃晚饭?”
她问。
“啊”
麦涛笑了,跟着一阵咳嗽“晚上跟艾莲喝了点儿酒”
喉咙有些发哽,她没有听清他后面说了什么。
“要不要我”
她欲言又止。
“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