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棣文点起一支烟,摇头:“没有。我一夜不见,大家都急疯了。这次我再喊人他们就发现我了。被找到抱回家的过程很简单,没什么好说的。”
岳江远靠过去,问:“那个时候你几岁?”
“六七岁吧。”
“还这么小,怎么可能一个人爬上阁楼?他们留了梯子?”
“没有。我从三楼开着的窗子爬出去,就靠房子外墙上砖头的缝隙和凸出的的花纹一步一步爬进阁楼。所以上去之后下不来是正常的,后来估计是佣人担心起风,又把那扇窗子关上了,没人发觉竟然有人就这么空手爬上去。”
“你这是有惊无险,我十岁那年夏天,瞒着我妈一个人下河游泳,差点……”
岳江远还是笑着,话也没有说完,就吃痛地皱起眉来。低下头一看,才发觉唐棣文不知为何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臂;抬眼去看,那本来还谈笑风生的面孔也阴沉得可怕。
又何尝见到过这样神情的唐棣文,岳江远自己也吃了一惊,忙去掰他的手:“你……”
唐棣文一个字也没有说,迅速地甩开手,别开脸三秒后又转过来,就已经差不多平缓下来,惟有眼神明显地在躲开岳江远的询问。
太阳已落到地平线之下,西边的天空红色紫色白色深蓝色混在一起,云乱得厉害。
唐棣文怔怔远望西边的那些云霞,忽然笑了:“你看,以后你看到的傍晚,肯定再不会是这个样子了。今天没带相机出来真是个错误。”
“是啊。不过至少等你二十年之后再去想,给你的印象未必就比被照片记录下来的浅。”
“二十年后我说不定已经死了。”
唐棣文不以为然地耸肩。
“我们都会死。”
“所以不要说得那么笃定。”
“我不知道你竟然是个那么悲观的人。”
“因为会遗忘,所以要记录。这就是为什么人类有文字,有图画,再有了照片、电影、电视等等这一切,它们比记忆忠实,它们不会忘却。”
岳江远低下头叹息:“我无法反驳你。”
“因为我说得没错。”
唐棣文的笑容愈加深了。
然后他侧身,轻轻扳过岳江远的脸,凭借夕阳最后一点的余光打量着。仿若他的目光就是一支笔,先勾勒出轮廓,再描摹下细节。他在逡巡,在审视,不知道是不是在竭力记忆。但他什么也没有说。
什么也没有说。
渐渐的,天色彻底黑下去了。
看到简坐在厅堂里喝茶,岳江远的脚步慢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