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伏歌痛恨父亲的险恶做派,他为武林正义,选择手刃生父,也因此破除了怪物幻境——一切所谓“巧合”
的最终结局,落在了仅剩的白家人身上。
然而调转一下这几者的逻辑关系,或许才是事情的真相:因为白柳两家事先知道宿海郡存在蛊惑人心的怪物,才特意将地点定在了此处;期间的正邪之战,父辈扭曲的名利之争,都在刻意“引导”
白伏歌,引他入局,为他营造条件……于是等到幻境出现,他便能一无所知,却又顺理成章地能够破除幻境了!
白家人苦心孤诣,搭上百余精英的性命,只为成就一个“白伏歌”
。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为了三请令?这只是事后武林盟做出的一个承诺。依托于仁德侠义,并不能以此约胁所有江湖中人。
还有什么,是必须借由宿海郡而生,且只属于某一人的“奖励”
……只属于白伏歌的……属于他……那个被他所救的姑娘!
白茉莉心下一凛,神思恍惚。
眼看怪物一击袭来,蟹目溅忙不迭飞起一脚,想要踹开她。但白茉莉反应极快,不及蟹目溅踹到,脚下步法变幻,身体扭成一个刁钻角度,她不仅同时避开了飞脚和怪物的袭击,手中软剑出手,剑锋侧亮,竟还猛然挥向了怪物的臂腕,使出利落的一招番阳剑法!
一瞬间,怪物的手腕就被砍断!它痛极,出盛怒之至的吼叫,身形猛然膨胀数米高后,却再一次消了失。
蟹目溅踉跄几步,捂着胸口直抽气的疼:“方才柳家小子不就恢复如初了?我的伤怎么还不好?!”
白茉莉推测:“第二次出现的怪物,明显要比第一次强许多。所以由它造成的伤害,不再是幻象?”
蟹目溅用袖口撇了下唇边的血,恨道:“亏大!”
白茉莉一摸贴身口袋,后知后觉想起来,刚把一整瓶莲草还丹都给了柳和静。若被鹤公子深究起来,得有一番可闹了。“亏大!”
于是她也感慨了句。
想起鹤公子,白茉莉没由来的一阵心神不宁。她很少会有这种感觉,联想到怪物没死,还会第三次出现,她便催促蟹目溅快些离开此处。
蟹目溅不能再赞同,当即拔腿狂奔。然而跑出一段距离,他一回头,却现白茉莉还呆站原地,动也没动。咒骂一声,他只好又跑回来,迫不及待地喝:“走!”
“我不走。”
白茉莉平静地看他。
蟹目溅愣住,脸上渐渐浮现出欲言又止的复杂神色。
白茉莉了然,先挑了个不那么重要的问题,问:“你为什么叫我娘‘怀素’?”
“……”
“她原本‘贵’为西域魔教圣女,难道还没有名字么?”
“自从被白伏歌从宿海郡救出之后,她就改了名字。”
蟹目溅支支吾吾地,“她原来的名字还挺复杂,”
他咕哝了一长串西域话,“是这个。不过,你问这个也没意思,还是先走吧。等出了宿海郡,你想听多少我都跟你说。”
白茉莉点头,随他一起迈开步子。可她是一步一步缓慢着,边走边继续问:“宿海一役,再次相见,你觉她与从前有何不一样了吗?”
蟹目溅嘴硬:“感觉她心肠更黑,更不把我当人看,更对我非打即骂?”
其实他是知道的,自幼与他相知相识的那位魔教圣女,他珍而重之的小姑娘,早就葬身在了熊熊火海里。当年白伏歌从宿海烈火中“救”
出的,不过是一只假扮成魔教圣女的模样,擅长蛊惑人心的怪物罢了!
可惜他知道的太晚了。
当他听闻旧时铃声的召唤,应约赶来。他在中原州朔城,百年白世家的门前,凝视着那位轻摇铃铛的姑娘,心魂俱碎都不足以形容。她没有开口,可他在脑海中听见了她的声音,她说:她临死前,托我转告你一句话。不过你得帮我,我才告诉你。
他应该把她当仇人,亲手杀了她的。但最终他应承了下来。他帮她救出了白伏歌,后来帮她离开白伏歌。她抱着刚出生的白南,独自去往西域。而他则来到宿海郡,穷尽余下的一生,等待白茉莉的到来,完成她对自己的最后一个要求。
……
倏地,狂风似起,在满目疮痍的大地上,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的风中都交杂着呜咽悲鸣。
蟹目溅与白茉莉僵持,她不达目的不罢休,蟹目溅便唯有长叹一声,道:“枉费心机,事与愿违。”
他目光沉重地看着她,欲言又止,“我只能说这么多。”
白柳两家真正目的,并非与魔教合作,伏击武林正道。而是用上一门精英的性命,助力白家的下任掌门人打破幻境,将那蛊惑人心,可令整个江湖都听其号令的“怪物”
收归囊中。
但白家掌门费尽心机,也没有预料:那怪物没有将白伏歌认作主人,反是白伏歌逐步地被它所控!
……
白茉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纯白色衣裳,沉默一瞬,再抬起头时,她说:“我知道了。”
她口中响起急切的呼哨,在呼唤着白南的同时,她亦急步前行。哨音一转,一白一红两道身影,从不同的方向汇集到一处,两人一同朝着宿海郡的边境返回。蟹目溅、和追赶而来的柳和静紧随其后。
而在他们身后,隆动大地震荡,凭空而燃的熊熊烈火成挟裹之势,向他们追赶袭来!热浪滔天,危险的烧灼气息不断逼近,而眼看宿海的边缘在即,边缘之外的世界,便是满目的璀璨阳光,花红草绿,一派和满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