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骄傲的仰起了头,“这是池时,我们池家这一辈,最厉害的仵作。我池平虽然不济,可是我们池家的的确确是仵作世家,我九弟就是最好的证明。”
池时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全部都被棺材中的骸骨吸引了。
“死者的手脚骨,都有过骨裂,然后愈合的痕迹……”
池时说着,皱了皱眉头,“要不就是长期被人殴打,要不……有可能是玩杂耍卖艺之人。”
盛平离京城一步之遥,生活在这里的人,有许多可以进京讨生活的方法。池时还记得,小的时候,到了上元节,池祝会肩着她,出去看灯会。
那里有很多玩杂耍的人,都是半大得孩子,顶着碗翻跟斗的,比比皆是,多半都是生得有几分好看的小女孩儿。
“应该是八九岁的年纪,同张小年差不离。头骨完好无损,生前并没有遭受过重击,这里没有致命伤痕。”
“胸骨……”
池时说着,紧皱起了眉头,她伸手一捞,将棺材里的胸骨拿起来,对着光看了看,突然眼睛一亮,“三哥,你看这里,看这里有什么?”
池平凑近了一看,“有划痕。”
池时点点头,“这是利刃的痕迹。”
她说着,对着自己的胸口指了指,“有尖锐的利器,从这里刺进去,划伤了骨头,可见凶手十分的用力。而且痕迹不止一处,凶手有可能,对着这孩子的胸口,捅了很多刀……”
“这里,应该是就是致命伤了。”
池时说完,又从木箱子里拿出了一把小刀,择了一块骨头,刮了刮。那硬邦邦的骨头,在她的手中,软得像是泥一般,她刮了一会儿,方才停了下来,“没有中毒。”
“这位?”
池时将手中的骨头放了回去,指了指对面站着的老仵作,从池时验尸开始,他已经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盛平县衙的刘仵作,也是带着我的师父……”
池平弱弱地说道。
“刘仵作,你一个仵作,连男女都分不清么。”
池时再次说道。
第八十一章一只鞋子
“对着一堆枯骨,你还能看出男女,看出那么些东西来?你以为你是什么神仙吗?
不要以为你信口胡诌的,就是对的了!我们盛平县有河穿过,夏日时候很多孩子去那里泅水。”
“水流湍急,还有暗涌,便是水性再好的孩子,那一不小心溺死的多了去了。整个夏天,就只有张小年一个人不见了。那水中飘起来的尸体,不是他还能是谁?”
那刘仵作说着,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池时听着,嘲讽的看了过去,“一张老脸皮子,竟是比京城的城墙都厚。都说鸭子死了嘴硬,人鸭子毛顺滑得很,倒是没有瞧见像你这般,皱成菊花的,说来竟是辱没鸭子了。”
“你知道这尸骨有问题,不过张小年家中贫寒,只有寡母一个。你不想横生枝节,便草草了事,糊弄了过去。”
“倘若知晓这个的便是神仙,那天庭里的仵作,都挤不下了。倒是不知道的,我摆开手指头数遍大梁,也就只寻到两个。”
池时说着,抬手指了指刘仵作,猛的一转,又指向了池平。
池家乃是仵作世家,虽然曾祖父的手札,不是所有人都能看,一直由祖父保管着。可是旁的关于仵作查案的书,却是不少。
在祐海老家的书房里,堆满了整一面墙,甚至还有专门的小院,是用来剖尸的。
池平比她年长许多,怎么瞧着,竟是一窍不通,全然没有入门?委实令人疑惑。
她只当这个三哥是没有天分,可连最基本的都不知晓,可不是没有天分能够解释得了的了。
只不过此时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她站起了身来,“三哥将这骸骨,先送到县衙去。之前你们是如何断的案子,我不管。现在,张夫人,请你去县衙击鼓,叫盛平县令,重替你寻到张小年。”
“那大鼓一响,万民皆知,看还有谁,敢拦你翻案。”
池时说话掷地有声,震得池平一愣一愣的,他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忙唤了下人,将那棺材重盖了起来,又捆上绳子,准备抬到县衙去。
“你……你可知道我们大人是何人?”
刘仵作身子一晃,挡在了棺材前。
池时惊讶地看了过去,“正愁找不到谁是你们这群酒囊饭袋的依仗,你竟然送上门来,来,说吧!这年关将至,御史台愁得连路边的狗张嘴,都觉得扰了民了,应该一参。”
“何况有恶犬伤人?”
刘仵作脸色一白,他抿了抿嘴,跺了跺脚,看了看扎在地里的九根棺材钉,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池时,眼眸一动,对着池时拱了拱手。
“先前是老夫唐突,说出来不怕小池仵作笑话。老夫年纪大了,眼神有些不济,且原本不过是个老郎中,半道儿方才转了做仵作。蒙县令大人陈颜棋不嫌弃,让我在这县衙里讨口饭吃。”
“天地良心,我当时的的确确没有瞧出来。孩子年纪小,男女差别不大。因为当时只有张小年一个人不见了,河中浮起来的骸骨,又恰好是同他身量差不离的孩子。”
“是以,老夫便先入为主的,以为那骸骨,就是张小年,并未仔细的查看。我这般说,在当时,也不是没有依据的。因为同骸骨一同被捞上来的,还有一只绿色的破鞋,卡在了浮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