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东西若是说起来,池时觉得,几日几夜也是说不完的。
池平手一紧,低声喃语道,“池氏要义啊……”
他说着,转过头去,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池时看着他的背影,皱了皱眉头,又低下了头去,“死者头部遭受重击,不是从身后袭击的,而是面对面,正面袭击的。用了很大的力气,头被砸破了。”
“但是,这不是这孩子的致命伤口。致命伤,同之前看的五号死者,是一样的。在他的胸骨处,有刀划过的痕迹。凶手用刀刺穿了孩子的心脏。”
“是面对面的时候,把孩子打晕了,然后用刀扎的么?一般情况下,不应该背后偷袭?”
周羡听着,忍不住插嘴道。
“也不一定,就是故意面对面的。比如说孩子在前面走的时候,凶手在后头跟着。但是这孩子年纪不小了,现了身后之人,回过头去的时候,被人用钝器击打头部。”
“打晕了之后,拖上了船,然后到了凶手固定的抛尸地点,将孩子扎死,用红绳子捆住。这红绳捆得十分的紧,人扔下去的时候,就像是粽子一般。”
“不然的话,尸体腐烂变成骨头之后,会变小一些,水冲刷来冲刷去,极有可能将红线冲走。可是所有孩子身上的红线,都还在。”
池时说着,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这孩子的左腿上,有一道旧的刀痕,看上去,这个高度,应该是镰刀之类的利器,割伤的。”
池时的话音刚落,张小年的母亲钱氏,便跌跌撞撞的跑了起来,她一把扑倒了那最后一具尸体跟前,呜呜的哭了起来,“这个是我们小年对不对?虽然夫子免了束脩,但是墨纸砚都贵得很。”
“还有书,小年很想看书,可我哪里买得起?他的同窗,父亲是秀才,家中有好些书。小年便替那家人割猪草,换书来看。要割很久,才能看一会儿书。”
“有一回,他割得太猛,割伤了自己的脚。被池仵作现了,送他去看了郎中。池仵作是个好人,他叫小年不要割草了,去他那里看书……”
“还说那书,是他儿子看过的,他儿子去世了,这些书也就不要了。等小年读书有了进益,就把这书,送给他。这就是小年,这是我的小年啊……为什么,小年这么好的一个孩子,是谁这么狠心,为什么要杀掉他?”
“他阿爹死得早,族人都欺负我们。小年,我只有小年啊,这孩子他就是我的命根子啊!他同我说,阿娘,小年一定好好读书,这样你就不用出摊了,那些人,也不敢来欺负我们了……”
“小年……娘的小年啊……”
周羡红了眼睛,他抬手一扶,将钱氏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去。
再看池时,依旧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仿佛适才看的不过是一个寻常的表演。他无语的扇了扇手中的扇子,这个铁石心肠的家伙,还说他是面瘫。
池时像是有感应似的,回过头去,鄙视的看了一眼周羡。
面瘫也比你在人灵堂上微笑的好。
周羡笑容一僵,他誓,他绝对看懂了池时那张没有表情的脸,要表达的意思!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可疑痕迹。这身上的红绳。”
池时伸出手去,扯了一截红绳下来。其他孩子身上的绳子,在水中泡的时间太久,褪色得厉害。只有张小年身上的,还得很。
她拿起红绳,掏出了一根火折子,烧了烧,然后又将火吹灭了。
“这绳子,不是一般寻常百姓用的缝衣的粗线,也不是庙宇里惯用的红绳。这是丝线。一般来说,绣娘用来绣花,亦或者是织娘用来织绸缎……”
周羡走了过来,接过池时手中烧剩下的线,对着光亮看了看,即便只是一小节儿,也能看得出,这线的光泽度,十分的好。
“所以,凶手很有可能是女子,甚至说是富贵人家的女子。”
池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有这个可能。但也未必。”
“绣娘织娘,并不富贵,可也经常使用这些线,卖丝线的小贩,不是女子,可也挑着两箩筐东西,四处晃悠。和你说过很多次了,不要有先入为主的想法。”
池时说着,看向了其他的孩子,“除了第一个孩子,那孩子乃是中毒身亡,身上没有一点伤痕之外啊,其他的人,死因应该都是被人用乱刀捅死的。”
“我们明显可以看到,凶手扎人的手法,越来越准,刀痕变得集中,骨头上的伤痕也在变少。他很冷静,也在不断的成长。”
“这个凶手,他是不会停止杀人的。若是不找到他,他还会杀死更多的孩子。”
周羡的手紧了紧,“咱们贴个告示,看看有没有人前来认尸。没有道理,孩子不见了,没有人报官的。他们兴许同陈县令一样,以为孩子贪玩,被水冲走了,可谁知道……”
“根本不是落水了,而且被人给杀死了。”
他说着,突然灵光一闪,“还有船。张小年失踪的时候,说不定有人瞧见过,有船在那一块儿,出没过。凶手为什么要选择那个地方呢,那里有什么深意?”
池时一愣,拔腿就冲了出去,她一跑动,头上的布巾子掉落了下来,满头乌黑的长,飘动起来。周羡下意识的追了出去,那头丝儿,擦过他的脸颊,留下了一股淡淡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