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山再一次望了一下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叔伯弟弟说“满粮,你是不是见外了?回到家里你还要这么客气吗?咱们这些地方不要说男人了,女人也几天不洗脚不洗袜子。男人十天半个月不洗脚不洗袜子,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谁的脚和袜子不臭?你这会儿闻不到我们的脚和袜子臭吗?大不过,脱下来把你的烂鞋烂袜子扔了,三哥给你弄一双我的鞋袜让你穿上都有了。再大不过把门窗打开让晾一会儿!脱,要是不见外,你现在就给我脱了,而且脱下来就向外面扔掉!”
在李保山如此这般的逼迫下,李满粮只好把那一双鞋袜脱下。确实像他说的,袜子差不多就没有袜底了,只像一个破鱼网似的在他脚上套着,而那股臭味儿确实熏得人差点要翻一个跟头。
如果说刚才没有脱鞋之前李满粮还略有些忸怩,不好意思的话,这会儿他反倒大大方方,好像压根就没考虑难看和臭气熏人的事情,他的神情动态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的臭?没办法,不是我愿意脱下来熏你们的,是你们非要我脱下来熏你们的!
在他妈和两个嫂嫂似乎感觉到万分尴尬的时候,戴二云赶紧给打了一盆温水,让他干脆洗一下吧。
这小子二话不说,从炕沿上跳下来,坐在刚才地下的那个榆木凳上,把两只脚放在榆木盆里,痛痛快快地洗了开来。
这会儿李昆宝父子三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吃惊的时候,他们还对李昆玉父子俩人露出来一脸讨好和复杂的神情。
这会儿李满粮这小子的表现和他老子还有两个哥哥判若云泥。
李保山说“妈,这两天天气也暖和了,你把我那一双单皮鞋拿来给满粮穿,再找一双袜子给他。”
李昆宝父子三人看到李保山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似乎一下子就把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地下白巧娥和两个儿媳妇,看样子在尴尬之余,差不多也经历了炕上三个男人一番心理斗争。
李保山对地下的李满粮说“满粮,记住了,以后你再也不用穿那样的鞋袜了,只要三哥有一双鞋穿有一双袜子穿,就不会让你的双脚穿在这种烂鞋袜子里!”
李满粮随便说了一声谢谢,然后继续接着刚才的话茬说“不过三哥,这件事情谢你,和小时候另外一件事情,完全是两码事儿。多少年来我的一个愿望,就是有朝一日等我长大了,要把你打趴下一次。”
李保山说“那么现在你还是这么想的吗?”
“没错,三哥,我还是想继续打趴下你一次。这个想法直到现在还有。”
李保山说“问题是你仅仅有这种想法不行啊,你认为你现在长大了厉害了,可是你要知道这么多年我也更长大了,功夫底子也算不赖,来到野驼山好几年,虽然表面上好像我们这些人练武不练武也没有什么用,可是你要知道这些大人们还是督促我们,甚至命令我们每天要练习功夫。就是白天没有时间,晚上也必须要补上。只是最近这一年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方面才没有过多的加强。但是并不等于放弃。还有,去年冬天我和四个结义弟兄离开野驼山到东面几百里一处地方,我们在那里可是结识了一些真正的武林高手。这些武林高手是中原好多地区的功夫泰斗。那段时间我们几个人和这些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天天只要有一点空闲,人家就要和我们切磋功夫。表面听上去人家是要跟着我们学功夫,实际上我认为人家也是在有意无意中给我们教授他们的功夫。所以虽然我们和他们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是以我们几个人的功夫底子,在那段时间已经把那些武林高手的功夫不知道学了多少。我们知道,那段时间我们和人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是我们学到的功夫,比我们自己关起门来学三五年的功夫还要有长进。所以即使你现在和我对打,我估计你也不是我的对手啊。”
这时李满粮已经洗完脚,刚爬到炕上,他一边把戴二云拿来的那一双粗布袜子往脚上套着,一边说“三哥,明跟你说吧,反正我是不服气,过段时间要是方便的时候,我必须要和你对打一次,直到你彻彻底底把我打倒打服了打怕了,我才会再一次服你。不然的话,我就要彻彻底底的把你打趴下一次!”
李满粮的这番话再次让他大和两个哥哥变得提心吊胆起来。他们似乎想用眼神来制止他这一番话,可是李满粮似乎看也不看他们,还是那么随意的在说着这一番话。
随后,在李昆玉三五句感慨不已的开场白以后,围坐在炕桌旁的几个男人,就都端起了酒杯。
李昆玉带头嘎嘎嘎,连续干了三杯酒。
这么快又迅猛的喝酒做派,似乎让李昆宝他们父子几个人没有想到。他们没准备这么喝酒,可是看到东道主这么痛快的喝酒,李昆宝也就不好拿捏了,只好带头吆喝着三个儿子嘎嘎嘎如此这般的喝开了酒。
李保山不用说,也是二话不说,端起酒杯来嘎嘎嘎一杯杯底朝天的样子。
这三杯酒喝过,李昆宝就似乎不经意间飘了三个儿子一眼。他的这个眼神非常短暂而且非常微妙。也许李昆玉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不过李昆宝的这个眼神还是被李保山捕捉到了。
李满金赶紧抓过桌子上那个热酒的瓷壶子,给他面前的那个酒杯里倒满了一杯酒,随即他把那个酒壶子递给旁边的李满银。李满银也学着大哥的那种做法,给自己的酒杯里倒满酒,然后又把那个酒壶子放到了李满粮的面前。
但是李满粮并没有像大哥二哥那样,给自己的酒杯里倒满酒,而是像个没事人似的坐着不动弹。
李昆宝用那种非常严厉的眼神在盯着李满粮,示意他赶紧给自己的杯子里倒酒,学大哥二哥那样做。
这会儿的李满金和李满银已经各自端着手里的一杯酒,隔着桌子对着李昆玉跪了下来。
包括地下的白巧娥,这会儿本来正在帮着戴二云忙乱做这做那,一时间也停住了手里的活计,在看着三儿子。这会儿白巧娥急得手脚无措,甚至想扑上来把三儿子拽着跪起来。
李满金和李满银就像是在此之前不知道演练了多少遍似的,齐刷刷的隔着桌子给李昆玉跪着,他们手里各自端着的酒杯,也齐刷刷地举过了他们的头顶。
看看三儿子还没有照着大儿子和二儿子那样做,李昆宝只好用那种沉闷的声音说“满粮,把你桌子上的酒杯倒满酒,给你大爹跪下来,替大大给你大爹赔礼道歉。”
刚才一下子愣神不知道这一家子要做什么的李昆玉,这会儿才回过神来。他用那种严厉的口气说“你们这是做什么?现在又不是过年过节,又不是拜年,你们这么做,我不接受。太过了,太为难娃娃们了!”
李保山倒是没表现出什么,也没说什么话,始终那么淡定的看着眼前的这几个人,只是略微露出了一个很随意的笑容。他很想看一看,在这种情况下这父子几个人会怎么做?父亲会如何对待他们。他也想通过这件事情,看看二爹这家人经过这几年的时日,究竟变成什么样的人了。
这时,看看三儿子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李昆宝已经变得咬牙切齿了,只不过是在人家大哥大嫂家里,他不便火,只好用一种异样的声音说“满粮你听到了吗?我让你倒满酒跪起来,替大大给你大爹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