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裴子初像极了孵蛋的老母鸡。
他死命地抱着怀里的青铜盒子,漂浮于海面之上的浓雾打着旋儿地涌过来,凝结成灰黑的水滴。
一滴一滴地钻进青铜盒子里。
每一滴水滴落下,都让那青铜盒子黑上一分。
夏耘和林副教头他们离裴子初最近,没有感觉到一丝寒冷,只是觉得耳边像是有无数的厉鬼呼喊,搅扰心神。
竹猗让那两个倒霉蛋过来些。
果然,一到陛下身边,就觉得头不疼了,心里也没那么烦躁了,终于活了过来。
“裴公子这怎么唱了两句就如此厉害……”
夏耘双手盖在耳朵上,对那边浑然忘我的裴子初,产生了新一轮的敬佩。
“这海上阴气极重,许是那些不幸殒命于此的阴魂不散,才有这散不开的海雾,裴公子是在用这些阴魂的怨气,镇压王种螭吻狎吧。”
这种角度刁钻的办法,他属实没有料到。
什么样的人,才能游刃有余地操控阴魂呢?
“拿阴气……去……冻王种螭吻狎?!”
夏耘觉得,自己的世界瞬间魔幻了,他一定是被螭吻狎毒傻了,不然怎么会听到这种天方夜谭。
竹猗深深地看了武安侯一眼,没想到这病秧子还懂得挺多啊……
再看裴子初,抱着的青铜盒子已经黑如锅底炭,海上的雾也淡去了不少,可他脸上似乎隐隐有莫名的纹路显现。
那是鲛人的鳞片。
这一幕却被笼罩了一层水纹,模模糊糊地映入除竹猗之外,所有人的眼中。
武安侯眯起眼睛想要看得更清楚些,却冷不丁被竹猗拍了拍肩膀,愣愣地转过头。
没想到刚一转头,便看到海面上涌起了滔天的巨浪,拍打着密密麻麻的螭吻狎。
几乎所有的螭吻狎都被四面八方袭来的海浪掀翻,骤雨疾风铁钉般砸在甲板上,商船以外的海面也剧烈地飘摇着。
唯独商船停靠的这片海面,平静极了。
夏耘紧紧抓着身旁的门框,林副教头则挡在武安侯的身前,以千斤坠之姿稳住身形。
“海啸……”
武安侯喃喃自语,这还是从商船为中心,横扫螭吻狎的海啸。
竹猗突然动了。
轻捷如一道飓风残影,穿过暴雨,雾气化冰,天女散花般落入海面,又射死一片刚刚浮上来的螭吻狎。
度之快,只在瞬息之间。
裴子初紧抱着青铜盒子,察觉到有人靠近,模糊的视线中,隐约看到竹猗踏着渺渺水色而来,墨飞舞,浮动的海雾像是为她镀的一层薄纱,如梦似幻,更是恍如谪仙。
是公子来了……
裴子初脸色煞白,怀中的青铜盒子却冒着黑气,黑色的水滴已经染上了他的衣袖。
而且,还有不断扩散的趋势。
有几滴落在甲板上,竟腐蚀出一点深坑!
竹猗却并不在意这些,弯下腰,伸手拉起筋疲力尽的裴子初。
那些卷土重来的螭吻狎更加疯狂地撞击着商船,裴子初脚下一个趔趄,站都站不稳,好在竹猗又抓着他的手改为半抱着,才不至于摔下船去。
“他们,怎么还不离去……”
裴子初看着少了一小半,但是锲而不舍的螭吻狎,狠狠皱眉。
“因为你怀里的家伙没还在喘气。”
闻言,裴子初缓缓低头。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