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气者,神明而寿……”
“唔,这句话的注解版本实在太多了,要是有幸能够得到山君的指点就好了。”
青碧油绿的山林在清风薄雾之中缓缓摇曳,独身守庙的日子或许冷清而孤独,但是想到山君曾经几次显灵,老道士的心中还是充满了期待。
算算时间,再过一小会儿就会有香客上门祈福,老道士便收起书卷去堂前静坐。
在阴气复苏的年代里,陈丰县可以算得上是相对幸运的地方。
此地既有巡捕司高手坐镇,又有山君庙显灵庇佑,妖人和僵尸都被驱赶灭除,除了距离阴气的山河岭比较近,城池术法被破之后还未修复,暂时没有其他的问题。
当然,这日子过得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有人就喜欢天灾人祸,好让他们趁机把坏账和烂账找借口抹平,看着大家都过得一样惨,他们的内心反而平静了下来。
也有人脆弱敏感,容易受到陈丰县内风吹草动的影响,不论是喧闹还是寂静,他们都很容易胡思乱想,并为自己的恐慌念头付出代价,自我安慰说是破财消灾。
明面上来看,一连五天的时间里,陈丰县的白天和夜晚都平安无事。
化解怨念之后,雪晴夫人的身体略有好转,能在丫鬟的陪伴下出门散步。
但是自从陈满熊在她面前失态之后,她开始常常听到奇怪的动静,于是精神状态每况愈下,在陈满熊忙于族内事务的时候,她就偷偷地支开丫鬟来到了草药堂。
柜台后的煎药徒弟见了她,主动微笑问好:“哟,稀客啊,雪晴夫人是想采购什么药材吗?滋阴补阳、强身养气、镇痛安胎、辟邪祛湿的药材咱们这里都有。”
雪晴夫人裹着一件严实的狐狸皮裘,语气轻柔温婉地低声询问道:“请问这里,有没有独白草、常甘草和野山黑豆?”
煎药徒弟一听,随即试探地问:“雪晴夫人可否知道这药材是有毒的?”
“这独白草又名草乌头,学府学名里它叫断肠草,寻常人若是不懂配药,最好是不要接触这些草药,因为它晒干之后混在其他药材里,本来就很难分辨出来。”
“而且如果不了解药材的具体效力,以及药材年份影响的炮制去毒配比,胡乱吃了这些草药,搞不好得丢了性命。”
雪晴夫人轻轻点头:“就是来买这些的,多给我些独白草就好,至于具体的配方,恕小女子不能透露。”
嘶,这雪晴夫人好端端的,她买断肠草干啥?
调药徒弟一瞧,这种危险药材肯定不能乱卖,立刻呼唤师傅前来。
老郎中为雪晴夫人把脉后,确认她最近身体疼痛不假,又听她提及自有妙用,也不愿得罪陈家一族,只同意在免责字据上见她的手印,方才肯将这些药材售卖予她。
临走前,老郎中还说:“雪晴夫人,恕老朽直言,这独白草的交易犹如砒霜一般,凡是售出草药者,皆需留下字据手印以告知衙门。夫人可不要乱用呀。”
“多谢大夫,我知道了。”
雪晴夫人露出一抹苍白而病态的微笑。
也许此时此刻只有她自己才知道,悄悄买下这些剧毒药材,是为了在无法忍受痛楚的时候,能够主动寻求一丝解脱。
她自然不会即刻咽下这种药物,也不会将这黑绿色的药残擦拭在丈夫的茶杯上。
只是在她内心深处,总有一股声音时刻督促她购买这草药,仿佛唯有得到这种药材,她才能平复自己内心的恐慌和混乱。
‘是的,我只是一介弱女子,要是没有那些武夫和下人陪在我的身边,我现在连下厨房捉鸡杀鱼都费劲,真的应了书上那句手无缚鸡之力。’
‘也许我不是一时冲动才买下这些药材,我可能只是希望满熊不在身边的时候,我的手中能握着一把钥匙,我的心里能有一份依靠。’
‘我这是在撒谎吗……’
雪晴夫人让煎药学徒帮忙把药材分别用油纸打包装好,她找到丫鬟打道回府,将独白草的那一份药材单独妥善地放进柜子。
而在陈子笺看来,雪晴夫人此刻的表情仿佛提前为自己办理了后事一般。
她脸上那种不正常的释然和平静,反而更像是狂风暴雨和怨念爆前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