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班长率先从行军床上弹了起来,褚一诺紧跟着坐了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快速下床穿鞋,一前一后地冲出了宿舍。
一出宿舍,还能看见北面上空腾空而起的红褐色和白色,映照了一片鸦色。
营区营房里一排排灯光亮如鹰隼的眼,溢在夜色里,所有人踩着光影闻声而动。
褚一诺想到了什么,拔腿朝前院停车场跑去。身后的梁班长见状,一边喊她一边也跑步跟了上去。
赶到停车场的时候,一支全副武装的作战队伍握着“步枪”
集结完毕,一一登上了步战车。
褚一诺在前方第一辆步战车边捕捉到了那个高大的身影。
岗哨淌下来莹亮的灯光落在他身侧,立于半明半昧里。
与其他的战士一样,顾尧一袭迷彩作战服着身,头戴UN蓝色头盔,腰间绑着武装枪带,手持突击步枪。
英武挺拔,也朔风凛冽。
他迅速拉开车门,一只脚迈进车内的同时顿了一下,像是对目光有所感应,偏头朝褚一诺这边看了过来。
刹那间,男人那双沉黑肃杀的冷眸在对上姑娘蹙眉担忧的眼神时,稍稍的温和了几分。
顾尧朝褚一诺微微点了下头,收回视线,长腿跨进副驾,关门,一气呵成。
褚一诺目送着一辆辆步战车排列整齐,迎着夜半的风,高高矗立的鲜艳国旗和蓝色联合国旗,驶出了营区大门。
梁班长接到待命的通知后,对褚一诺说:“极端组织偷袭任务区,现在正在交火,顾队他们过去增援。我们后勤战备,褚老师你先回宿舍吧。”
其实来到慕卡尔这么久,褚一诺已经习惯了枕着枪炮声入睡。
只不过今夜的动静似乎特别的大,能出动这么多步战车,不是小范围的交火。
今夜注定无眠。
褚一诺也不给其他人添麻烦,在宿舍门口来回踱步了很久,频繁的看时间,也不过才过去十分钟。
这一夜好像格外的漫长。
国内此刻是大年初一,人们应该在开开心心的拜年。
而这里,没有和平的喜悦,没有节假日?????。
有的,只有硝烟与炮火。
……
褚一诺跟沈警官他们抵达难民营的时候,是太阳升起前的至暗时刻,眼前的一幕幕是彻底破碎在这至暗之中的希望。
浓烈的血腥味掺着火药焦臭味散在浓烟滚滚的空气里,入目皆是狼烟缭绕,残垣断壁。
无法想象,不过才相隔了一天。欢声笑语的这里便成了人间炼狱。
唯独那棵屹立不倒的橡树枝丫上,飘扬着无数的丝带,寂静无言。
战斗已经结束,恐怖分子败退,维和部队与政府军正在清理战场。
褚一诺他们接到任务过来善后,以及为幸存者做心理援助。
不是第一次,但绝对称得上是最为惨烈的一次。
褚一诺一边走一边四处看去,在路上他就询问过现场情况。
很糟糕。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增援的中国维和战士们没有伤亡。
她没有看到顾尧,来往都是陌生的脸庞。
目之所及,是地上那些烧焦的尸体,是残肢断臂,是血肉模糊拼不出一个完整的身体。
有孩子,有好多躺在火光与血泊中没了呼吸的孩子。
褚一诺经过他们,却没有勇气再看第二眼。
那一张张能完整认出的血迹斑斑面庞,是前不久还在朝她笑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