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为闲聊,实为串供。
方朝清之前推脱着不交出她,多多少少必然会惹恼那计太师,所以她做出客气疏离的样子,话里话外的意思,只说之前全由下人替她代卖画作,方朝清从未见过她也不知她住处,所以甄家下人一不来,方朝清便找不着她,所以只得对计太师百般推脱。
如此,总能叫计太师对方朝清的怨气少一些。
她一句句说着,方朝清却没怎么说话,只是眼神一直复杂着。
甄珠也不管他,觉得串地差不多了,便住了嘴,跟着导引的下人,一路穿过无数个院子,看着院内愈发奢靡的景象,心里有些咋舌,面上却不显出什么,只老老实实地往前走。
如此,两人很快便被带到计太师面前。
宽敞富丽的大厅内,衣着清凉的歌舞伶伎铺排开一室的奢靡,即便甄珠两人进来,那歌舞也依旧,一班人演奏累了便换下一班,流水一般,香风扑鼻,满目春光。
甄珠一路目不斜视,对那些舞女清凉的穿着亦是视而不见,只是进了大厅后,悄悄抬头,打量了下那坐在最高处的男人。
高大魁梧如山岳般的身躯,陷在宽阔的座椅里,两腿大张,胸前袒露,露出的肌肉如石头一般坚硬,坚硬的身躯之上,是一张算不得精致,却极有男子气概的脸,粗硬的头发用金冠簪住,却总有几缕从鬓边跑出来。
原本只是偷偷看一眼,然而看着男人的脸,甄珠不由愣了下。
又是莫名的熟悉感。
正愣怔着,却见坐上那男人的目光也正打量着她。
那目光先是从方朝清身上瞥过,然后落在她身上,虎目里仿佛有着湛湛精光,叫甄珠有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
旋即,甄珠便见男人的眉头忽然蹙起,看着她的眼光有些奇怪。
甄珠不由不自在地抖了抖面皮。
出门时,她可是往脸上抹了小半瓶的粉,眉毛嘴巴也特意画丑了,便是想着这计太师好美色的传闻,才把自己使劲儿往丑里折腾。
如今看这计太师的目光,看上她“美色”
应该是不至于了,但那计太师的目光——难不成是扮丑扮地太过,被嫌弃了?
悄悄打量了周围,只见大厅里无数美人,环肥燕瘦一应具有。
瞧起来,她的确是最“不堪入目”
的一个了。
甄珠不由嘴角抽抽。
果然扮地太过了。
好在,那计太师的目光也并未在她脸上多做停留,片刻后,他的目光便又移向方朝清。
却是面含讥诮地道:“方老板,这就是你藏着掖着的宝贝?你不是骨头硬得很,怎么都不愿交出来么?”
说着,一手还指着甄珠,显然他话里的“宝贝”
便是指甄珠了。
甄珠眉头一蹙,想起崔珍娘所说的话,知道他定然是对方朝清之前的推脱不满,因此眨了眨眼,未等方朝清回话,便上前一步。
“太师大人。”
她福了一礼,声音清亮柔和。
随即,强忍着叫人不舒服的自称和措辞,文绉绉地道:“去岁始,小女子将画作交与悦心堂代售,因女子身份多有不便,便一直由家人代为送画,近日家人身体不适,迟了些时日没有去悦心堂,方老板找不到小女子,是以才一直推脱。”
“是小女子的倏忽,还请大人宽恕方老板。”
方朝清修长的身形一愣,扭头看她。
甄珠竭力在脸上露出笑来,只是因为涂了太多脂粉,那笑实在不大显眼,反倒显得一张脸更加滑稽俗艳了。
而从甄珠一开口,那计太师的眉头便再度皱起。
甄珠紧紧盯着他的反应,一见他皱眉,心便悬了起来,琢磨着方才的话,又觉得并无什么漏洞,心才又堪堪放下来一些。
“你真是风月庵主人?”
正忐忑着,便又听计太师开口问道,目光也是紧紧地盯着她,似是十分不信她的话。
也是,叫如今时代的人相信一个画春宫画地那么熟稔的竟然是个女人,的确有些匪夷所思了。
总算不纠缠方朝清的事儿,甄珠倒是不慌不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