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眉也不坚持,他对自己这副小身板同样不自信。虽然经过了几个月的锻炼,已经初显成效,身体比以前棒得多了,可还是别冒险的好。
轿夫是识途老马,知道附近哪有地方可以避雨。得了主人的命令,赶紧加快脚步,往最近的山庙走。
不过人力有限,他们赶得再快,也耗费了一定的时间。等到他们终于躲进山庙里的时候,大雨已经下了好一阵子了。
轿子一落地,舒绿就迫不及待地掀开帘子走出来,看看哥哥有没有淋得太惨。
“哎呀,你的衣裳都湿透了。”
舒绿看见展眉从头到脚滴滴答答往下淌水,别提有多心疼了。轿夫们也成了落汤鸡。巧英巧珍两个打着伞稍微强那么一点点,可是裙摆也都湿了一大半,绣鞋更是沾满了泥水。
幸而四个轿夫都是做惯苦活的,先把各自身上的湿衣拧干,就开始在这破败的山庙里找些烂木头来点了两个火堆。
众人靠在火堆旁,就那么烤着身上的湿衣裳,等待雨势稍减后再回去。
舒绿替展眉拧着长衫的后摆,皱眉道:“早上看着天还只是阴沉沉的,没曾想雨会下得这么大。早知道就在上午出来了。”
“有钱难买早知道啦。”
展眉浑不在意地挥挥手。
这时舒绿才有闲工夫打量这间破庙。她双眼随意往周围扫了扫,只看到一些倒塌的木头神像,沾满了灰尘的供桌,无处不在的蜘蛛网……无一不在昭示着这间山庙的破败。
听轿夫说,这山庙好些年没人修缮过了,更没有主持僧人在此修业,已经荒废了许久。平时人们上下山都常常在此地歇息,也有些乞儿时不时到这儿来落脚。
“乞儿?”
舒绿愣了愣。巧英还以为她嫌弃乞丐肮脏,忙说:“其实也不常有,这儿荒山野岭的,他们也难乞食啊,还是在城里的多。”
“哦,是这样。”
舒绿看到周围地下有好些火堆燃烧过的痕迹,在角落里似乎还有动物的皮毛、骨头等,想着这儿似乎还是乞儿们野外烧烤的好地方。她生性好洁,呆在这样的环境里并不觉得有多舒服,但也不至于娇气得站都不想站——难道让她到外面去淋雨么?
“这雨怎么越下越大了。”
舒绿叹息一声,再次为今天这错误的决定感到后悔。现在已经快到傍晚了,山里天黑得早,估计再过小半个时辰,天就黑透了。到时候摸黑回家可不是说笑的啊,山里的路不仅坎坷不平,还极容易迷失。
同时她也哀怨地想,这凌家的坟山怎么选在如此偏僻的山里,而不是像灵山那样靠近江城。不过她也知道,古人点坟穴那都是有风水讲究的,可不是以远近而论,只看地形地势是否有益于子孙。
看到渐渐阴沉下来的天色,和一直下个不停的春雨,巧英巧珍两个小姑娘也有点害怕。她们是欧阳家的家生子,自小在城里住着,到了别院也只是呆在内宅里少有出门的时候。像这样被迫滞留在荒郊野外,对她们来说也是平生首次。
不过这儿好歹有四个健壮的轿夫,还有展眉这位男主人在,让她们稍感安心。
“有人来了。”
展眉耳朵一动,从火堆旁站了起来,双目凝视着庙外的山门。
四个轿夫只听见外头淅淅沥沥的雨声,均感愕然。舒绿却相信哥哥的警觉,忙问:“来的人多吗?”
“他们是骑着马来的。”
展眉话音方落,大殿里的众人也都听见了山门外奔马的声音。巧英巧珍脸色骤然煞白,巧珍惊呼道:“呀,我那天听外院的阿九说,最近从外地逃了几股贼人过来……唔……”
她的嘴巴被巧英猛地捂住,才醒觉起不该在小姐面前说这些。无端吓坏了小姐可怎么办?
舒绿倒还算镇定,那是因为展眉就站在她的身前。四个轿夫也都站起身来,每人手里都抄起了一根从大殿角落里拆出来的废旧木头,不知是旧供桌还是掉落的椽子。
“哒哒哒哒……”
马蹄声冲破雨幕,旋风般穿过了山门,不到片刻就来到了大殿之外。
“咦,这里有人?”
门外,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那明显是处于变声器的男孩子特有的声线。
是个少年?
舒绿总觉得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而轿夫们明显松了一口气,因为这少年的声音听起来不似匪徒。
就在众人紧张地注视着殿门时,几个落汤鸡似的男子大踏步走进了大殿。
啊……
原来是他。
舒绿彻底放心了。因为站在这群男子最前面的那个少年,是和她曾经有过龃龉的——临川王世子,牧若飞。
他的一身锦缎劲装早就湿透了黏在身上,身边依然跟着那条凶恶的黑犬。跟在他后面进殿的几个人,还是那日随侍在他身旁的侍从。
展眉也迅速认出了牧若飞,紧绷着的身子稍稍松弛下来。
如果来的是一个陌生人,即使年纪再小,展眉和舒绿也还会有些戒备。不过……这位可是堂堂的小王爷,真正的皇亲国戚,自然不会是什么歹徒。
“哎?是你这小丫头……哈哈哈,小凌,你也在?”
牧若飞浑不在意自己一身狼狈,先是认出了舒绿,接着却和展眉打起了招呼。
啥,小凌?
舒绿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飞快回头看了展眉一眼,展眉却很淡定地微微一揖,向牧若飞行了一礼。她也只得将疑问压下,先理发敛衽,恭然福身,免得这小胖子挑剔她不知礼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