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生到底没让荞荞买猫,就在他们又到森林里去挖当归,得一走三四天,临走时戏生还特意在屋里放了半块饼和一把包谷,怕老鼠饿着。
往森林里去,荞荞是背了竹篓,装了帐篷、铝锅和包谷糁,还有铲子,刀,铁钩子。戏生什么都不拿,胳膊抡欢了地小跑,仍是撵不上荞荞。他说:你走得恁快寻死呀?!荞荞站住了等他,把他抱上一处石坎了,说:不限天黑赶去搭帐篷,让狼吃呀?!戏生说:狼拣白胖的吃!荞荞说:小个子好咬!又走快了,把戏生落下了几丈远。
在森林里辛苦了两人,并没有挖到多少当归,荞荞就多挖了些柴胡,她已经满足了,因为往常也都是这样。可戏生总是说:这不可能呀?!拿眼睛盯着树梢上的一只鸟,再说:我赌一下,你要是飞起来,我这次就能挖一竹篓当归!鸟是哗啦飞起来了,却半空里落下一粒粪来,砸在他的肩上,逗得荞荞咯咯地笑。
但是,就在第三天傍晚,戏生竟然现了一棵秦参。
那是两人分头出去了一下午,荞荞没有挖到当归,挖回来了一捆金银花,早早回帐篷来做饭。饭都熟了,林子里也灰暗了,戏生才回来。回来不仅空着手,身上的褂子还被扯破了,前襟少了一片。戏生说:我寻着一棵秦参!荞荞说:你被豹子抓啦,衣裳烂成这样?!戏生说:我寻着一棵秦参啦!荞荞说:你过来,你过来。戏生走过去,荞荞用筷子在他头上敲,说:你做梦吧?吃饭去!戏生说:我真的寻着一棵参,秦参啊!荞荞知道这森林里是有秦参的,可秦参是多珍贵的仙物,并不是想寻着就能寻着的,她看着戏生,戏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她说:领我去看看。戏生就领了荞荞往一条沟畔去,一路上藤蔓缠绕,乱石纵横,戏生走得艰难,荞荞就背了他,果然在一个窝崖下的草丛里长着一株秦参苗。荞荞一激动,就把戏生扔了,扑过去就扒参苗下的土。戏生却严肃了,说不能现在抬,他把挖参叫抬参,叮咛秦参是雾大了不能抬的,下雨了不能抬的,天黑了更不能抬。再就是不要叫喊,脚步放轻,别惊着了它,如果惊着了它会跑掉的。戏生从荞荞头上解下了红头绳,小心翼翼地系在秦参苗上,然后说:我把你捉住了,你不要跑呀!
两人回到帐篷,吃了一顿饱饭,戏生说:我说我该转运了怎么就只能挖那点当归呢?你得服我吧!荞荞说:服你。戏生便扑过来要做那事,荞荞也不拒绝,尽了他的性子。戏生又说:你快给咱生个娃么。荞荞说:你种不上倒怪我?戏生说:现了秦参就是好兆头,这一回肯定就怀上了。事毕,戏生就唱山歌,而且还教荞荞唱,教了十几遍,荞荞还是没学会。
第四天一早,两人就去抬参,先用两个树枝支起架子,再用红头绳把参苗固定在架子上,就从参苗三尺外的地方开始刨土。刨土是细致活,刨出参的根须时得闭住气,手一点都不敢抖。整整刨了一中午,刨出笸篮大一个坑,才把整个秦参抬了出来。这是一棵大秦参,形状真的像人,有头有胳膊有腿。荞荞说:看是男是女,是男的咱就能生男娃,是女的咱就能生女娃。戏生现参腿之间什么东西都没有,心想是不是还怀不上?但他没有把话说破,把秦参用布包了,说:天呀,能抬这么大的秦参,咱真有好日子呀!
戏生和荞荞抬回来了一棵特大秦参,当归村就摇了铃,好事传到镇街,老余便再次来找戏生,提出他要收购。戏生是要便宜卖给老余的,老余却说,他买这棵秦参要孝敬他爹的,肯定是他爹再孝敬省政法委副主任,副主任也再孝敬匡三司令的。戏生说:哦,哦,我去上个厕所。戏生去了厕所,却叫喊荞荞给他拿张纸来。荞荞说:那里没土疙瘩了?!老余笑着从自己口袋掏了纸让荞荞送去。荞荞去了,戏生叽叽咕咕给她说了一堆话,荞荞有些不高兴,转身到厨房去了,戏生提着裤子回到上屋,便给老余说秦参的钱他就不收了,老余待他有恩,这秦参就是值百万,他都要送老余的。老余说:上个厕所就不收钱了?戏生说:钱算个啥?吃瞎吃好还不是一泡屎!老余说:啊你豪气,我不亏下苦人!就以扶贫款的名义给了戏生五万元,只是让戏生在一张收据上签名按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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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生揣了钱,兴冲冲去镇街要添置家当,和荞荞才在一家饸饹店里吃饸饹,斜对门的烤肉摊上坐了两个人吃肉喝酒。荞荞说:那是不是双全和平顺?戏生说:他俩个听说在镇街上拾破烂哩,哪能穿了西服?荞荞说:真的是他两个。戏生看了看就喊了一声,那俩人回头看了一眼,竟然没理会。这让戏生有些生气,他就走过去,说:狗日的穿了西服,以为就是镇街人啦?!双全这才说:哦戏生,吃肉呀,给你一串!戏生说:挪一挪,让我坐下。拿手拍平顺的肩,平顺却身子一闪,说:脏手!这让戏生很没脸面,不坐了,也不吃了,过来气呼呼给荞荞说:啥东西么,不就是拾了几天破烂么,咱也买西服去!
在商店里,戏生和荞荞置了几件急用品,剩下的钱荞荞要存银行,戏生不让存,给自己买了一件西服上衣,又要买皮鞋,但他的脚有大骨节,穿不成,给荞荞买了一双。两人当下穿了西服和皮鞋,再到烤肉摊去,双全、平顺已不在了,戏生说:可惜让他们没看到。荞荞说:咱这打的啥气憋呀?!戏生也不禁笑了,说:咱也吃肉,吃五十串肉!吃完了烤肉,他们往回走,穿了皮鞋的荞荞,走路屁股蛋子翘了许多,拧过来拧过去,戏生说:你嫁我算是享福了!荞荞说:我是帮夫命,知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