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朝倏地站了起来,“我怎么不敢,我怎么不敢了?”
说完之后又撑着桌子慢慢地坐下了。“他把怎么进药谷的法子都告诉你了,还怕被我骂几句?这是他应得的,呸!”
“你不信我?”
李重华问。
“你是他的相好,又不是我的,我信你作甚?”
“他信我,所以我知道和他知道与只有一人知道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不是他想要知道的,所以他不欲在这个话题上多留。“再说,细数往昔,他有那么多都与你药谷相关,哪能半分也不提?”
这话一出,巫朝又压低了声音问他,“那他都跟你说了,什么都说了?”
李重华并不直接回答他,只问:“神医以为呢?”
巫朝身子往后仰了仰,挪着视线将他上下打量了几番,而后啧啧摇头。“看来他是真的喜欢你,这样的事情都与你说了。”
这样的事情,哪样的事情?
即使巫朝的话里没有明说,但李重华却感知出这绝非好事一桩,但他面上不显,仍旧神色淡淡地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话问:“我倒是想问你们药谷,为何会生这样的事情?”
“喔”
巫朝仿若福至心灵,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今日就是来找我兴师问罪的吧?”
说着,又急急忙忙地撇开了关系,脑袋晃得作响。“我先说好,拿他试药、用他做鼎都和我无关啊,他身上那个伤也不是我弄的。
“我顶多就是给他弄一些不痛不痒的小药粉,比如痒痒粉、染色粉、苦胆汁什么的,都是些不危及性命的。说起来,他快死的时候还是我救的他呢!
“再说了,他后来提剑将那些人千刀万剐,那血染透了药谷的山,毁了好些草药,有些还是难得一见的珍宝,我不也没怪他嘛!”
李重华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了过来巫朝话里都说了些什么。
试药,试的是什么药?做鼎,又是怎么做鼎?
身上的玉兰香是不是与此有关?秃鬼山洞的那一夜面上浮现的诡谲筋脉是不是也因此而生?那还有呢,还有其他吗?是不是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也还在默默地承受着常人无法忍受的苦痛……他不知道。
他不知道药谷是什么模样的、也不敢去想象在药谷的那段日子到底都生了些什么,只是会不由自主地去描绘李浔提剑斩尽恶人的模样。
可他觉得李浔一定是不快乐的,或许是和此时一样昏黑阴沉的天、或许会下一场大雨,而后殷红的鲜血被冲开,雨水成串地从他的面上滑落,故而大抵会如泪一般。
但李浔会哭吗?
也许不会。
“我问,为何会如此。”
他喉头艰涩地滚动了一下,学着李浔带有藐视意味的神色地与巫朝说。
巫朝许是被他唬着了,怯怯地问:“李浔没跟你说?”
李重华摇了摇头,“不知。”
“啊,他说不知道?”
“唉。”
巫朝兴致也降了下来,显出颓靡之色。“说实话,我也不太懂。”
“一个不小心闯进了药谷的半大少年,快要饿死了,想求口饭吃也是正常,谁不想活着呢?死了哪里还能做痛快的事。
“可他们偏偏就是不放过,将他哄骗着锁进了药坛里,这……”
后面的话他就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只是叹息了一句。“他恨也是应当的。”
一个快要饿死的半大少年。
李重华在心中念了几遍,实在无法将此与如今的李浔联系在一起。他好像生来就应该是如此自负强大的,除却当今天子谁也不怕,掌起掌落就能翻云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