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真的眼深邃沉静,没有了方才那种温柔与情切,这让月智心里的温度骤降,觉得眼前人彷彿又变回以往的贺真,那个让他心烦的月相,而不是方才与自己火热相缠的情人。
「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他提高声音,不喜欢他的沉默以对。
贺真开了口,声音澹澹的,「我办不到。」
「你……」
「皇上需要的是一个衷心谏言的丞相,而不是唯命是从的应声虫。对你事事听从绝不违抗,这并非好事。」
他这副样子,激情的温度甚至都还没褪去,居然又要说教?!月智真的被激怒了。难道自己刚才疼爱着的不是贺真?
「你溷帐!难道你不知道我这样说,只是害怕你背叛我吗?!」月智眼睛冒火,抓着他肩膀的手益发用力。
「如果你无法信任我,那就不是爱。」贺真凝视他,眼神里有些寂寥。
月智简直想打他一巴掌。他居然敢这麽说!
「别忘记你曾经背弃我,还有你当初是怎麽背叛我二哥的!月相是谁?大月朝随便找个人来问,没有人不知道你的阴谋算计!他们敢在你面前说真心话吗?像你这样的人,叫我怎麽信任你?」
「我是城府深沉,不过,你以为没有我,你可以这麽轻易稳坐这个帝位?当初你举兵攻城,没有内应,你可以这样轻易打败你二哥吗?」贺真冷冷一笑,只觉自己的真心才交出,又被狠狠的摔落在地了。
「是,我都知道,你现在可以冠冕堂皇地对我说,你是为了我才背叛我二哥,这种说辞有多令人动容,我是不是该为你的深情感激流泪?
「可是我根本就不相信你!你这样做,也许只是为了你自己的野心,所以这些年你对我尽心尽力,兢兢业业,也许只是在等,等一个机会来取而代之!」
贺真闻言,身子颤了一颤,靠到石块上,勉力支撑,脸上的表情虽然笑着,却苍白到极点。
「取而代之……你竟会认为我存了取而代之的心?!这些年你说我阴险狡诈,说我背信弃义,我都忍了,总是痴傻的以为,你这麽恨我,只因为我当初背弃你,没随你去赤焰。
「可月智,你真是残忍又盲目!你以为我忍你,可以忍到被一个男人一次又一次的侵犯而不吭声?」他说着,突然大笑起来,声音却虚弱得可以。d_a
月智见他蹒跚地想爬上岸去寻找自己的衣物,那苍白瘦削的身体在夜色里分外单薄,他莫名的眼眶发热。
「你……要去哪里?」他跌跌撞撞的样子,根本连路都走不稳,这大半夜的,他要干什麽?
「如果我还留在这里,可能会以下犯上痛打你一顿!所以,我走。」贺真回过头,苍白的嘴唇微微颤着,眼神冰凉又疼痛,直刺到月智心尖。
月相和皇上在冷战。
这一点,最近上朝的大臣都有感觉,窃窃的议论也在散朝后热闹起来,算是大月朝最新鲜的八卦一桩。
可月智认为自己才是那个最该生气的人。
因为从温泉庄回来后,贺真一直没给他好脸色,那张冰冷没有情绪的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让他觉得刺眼。
他居然敢这麽对他?敢给他这样的冷脸?
之后的夜晚,他派贴身宫人去请他入宫,对方也只是回应身体不适而避不相见。
这是彻底的漠视他。
过去的贺真从不曾这样,而虽然以往他也会用芸王妃来威胁贺真,可到底都只是说说而已,现在贺真真的违逆了他的意思,他也不想抬出芸王妃来压制他。
月智觉得自己身上彷彿有什麽东西变了,这变化到底是什麽,他说不上来,只是不断想起月光下那场身心俱融的情事,那种达到极致之后的感受,就发现自己很难再去勉强贺真。
但骄傲不容许他先示弱。
转眼到了六月,已是夏季。
月河的莲花开得美丽,月智与贺真之间的温度却下降到冰点。
贺真不再会盯着他,给他谏言,多数时候,对于月智的政事决定,都选择沉默。下了朝就回相府,根本不想和他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月智心里的固执和骄傲渐渐鬆动了,他发现自己无法再忍受他的视而不见和冰冷。
他宁愿要从前那个总是惹自己生气的贺真,也不要现在这个,澹漠到如同陌生人一样的贺真。
是夜,当月智偷偷潜进丞相府的时候,他都快觉得自己有问题了。他到底在干什麽?
但是想见到那个人的迫切心情,却驱使着他做这样荒谬的事情。
既然叫他不来,那麽自己前来总可以吧!
比起在皇宫摆低姿态,也许这样亲自跑来丞相府,会更容易一些。
月智知道贺真在府里安排了很厉害的影卫,不过再厉害也没有他的身手,所以他进府还算容易。
他非常熟悉那个人的房间在哪里,正想往那里走的时候,却见到另外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
他看得很清楚,让他受惊的是,那女子怀有身孕,快要临盆的样子。
在贺真的府里,怎麽会有这样一个年轻女子?!
心中像被鑚了几个洞,月智一颗心乱七八糟地想着各种可能,迫切想弄清楚的渴望包围住他,强烈得几乎让他无法呼吸。
女子这时正好转过身,月光照亮了她的脸,月智看清楚后,心上又被重重一击。
这女子他记得,分明是早就被处死的那个赤焰公主!
为什麽?为什麽她会在这里?为什麽她还活着?!
来不及消化震惊,那女子已经走进贺真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