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睁眼时,东方未明已经恢复了之前那慵懒的模样,他松开捏住霍改双腕的手,然后将霍改的两臂从那松松缠起的头绳中解脱出来。&ldo;做得很好。&rdo;东方未明的嗓音低糜得近乎危险,他将发绳塞到霍改手中,掀开纱幔大步走开。霍改不动声色地长长地松了口气,自己的判断没错,东方未明纵然是只流氓也是只高级流氓,不会屑于强奸之类毫无技术含量的手段。霍改一爪子刨开纱幔坐到客栈配备的梳妆台前,拿了梳子将长发细细绑好,一回身,又是那副道貌岸然的书生模样。此时东方未明已跪坐在外间的案几之前,那长条形的硕大包裹被他横置于案上。那包裹所用的绸缎极佳,细密紧实的锻面绣着大朵大朵的流云,层层叠叠,深深浅浅,华美非常。霍改可以以一位伪专业人士的眼光断定,仅这块布,就得值五两白银。&ldo;今日我们学什么?&rdo;霍改在案几另一侧的蒲团上正襟危坐,盯着包裹好奇问道。&ldo;眼识之道你已明悟,我这回要教你的,自然是耳识之途。&rdo;修长的手指将包裹层层挑开,最后露出一张乌沉沉的桐木瑶琴来。霍改一愣,东方未明,是故意的。上次发现自己对琴的反应不正常,这次就故意带了琴来,是想挖掘出万仞仑和琴不得不说的故事?一发现别人心理有创伤就立马揪住血痂一点一点撕开,以求一个接近内心深处的契机,东方未明还真是不愧他的鬼畜之名。而自己,又要摆出什么样的脸来才好?&ldo;我说了,我不学琴。&rdo;霍改冷声道。&ldo;我也没说要教你啊,只是以琴为器让你了解耳识之道罢了。&rdo;东方未明伸手在琴弦上依序拨弄,宫‐‐商‐‐角‐‐徵‐‐羽‐‐霍改不吱声了,只是目光灼灼地看着东方未明。东方未明低头看着霍改,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ldo;乐由心生,诸般情绪皆可借声而传,你且细听。&rdo;东方未明的手缓缓举起,宽大明艳的衣袖自手腕垂落至肘部,露出瘦削的前臂,双手按下,如蝴蝶俏立枝头,一手按压,一手挑抹,琴音若流风般在耳畔涌起……东方未明半阖了眼,低眉续弹,想他七岁操琴,十五无人敢教,十七登峰造极,这几年来,不知有多少人千金求一曲而不得。他不用看都能想象出对方那沉醉于琴音的模样,他这曲可是特意为霍改所写,婉转缠绵,其中的情意之深,爱意之诚,霍改但凡懂半点乐,都不可能无动于衷。到时一曲终了,自己复再言一句:&ldo;乐由心生。&rdo;这小徒儿纵使心中有人,也不可能对自己这一片赤诚视若无睹吧。只要他有了这么点心思,那他就迟早逃不脱自己的掌心。霍改端坐于前,两眼迷茫,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东方未明的琴声为什么这么、这么的……催眠?霍改,二十四岁大龄男青年,打初中起就将对音乐的全副热情统统献给了摇滚,越是歇斯底里越是欲罢不能。瑶琴这种只有五个调子,叮叮当当半天还不知道要传达啥的玩意儿实在不是他的菜,拿个破锣狂敲一气没准儿还能合他胃口些。于是琴艺高超的东方阁主杯具地‐‐对牛弹琴了,还是一头喜欢没事儿带着耳机狂吼的牛。&ldo;呵嗯……&rdo;霍改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小小声地打了个呵欠。&ldo;嘣。&rdo;琴弦霎时绷断。霍改含糊着声音关切道:&ldo;你手没事儿吧,弹得好好的,怎么就断了?这种拉着弦的东西一定要定时保养,不然很容易出事故的。&rdo;琴艺超卓的东方阁主面对着某人那惺忪的睡眼、事不关己的态度,终于忍无可忍地,怒了。自己费了整整三天特谱一曲,还亲自抱了琴来是为毛啊为毛!难道就是为了给这焚琴煮鹤的蠢货看看琴弦的保养情况吗?!东方未明咬牙切齿,一字一顿:&ldo;你可从刚刚的琴音领悟到了什么?&rdo;&lso;自己好像在问句里嗅到了杀气啊……是错觉么?&rso;霍改不确定地想着,然后客气地敷衍道:&ldo;除却天上化下来,若向人间实难得。&rdo;&ldo;其实你根本什么都没听出来吧?&rdo;东方未明阴森森地问道,以为夸得天花乱坠爷就会放过你么,实在是太天真了。&lso;喂喂,杀气已经实质化了啊!&rso;霍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ldo;是学生愚笨。&rdo;&ldo;我想,身为学生,你完全应当为你的愚笨,吃点教训。&rdo;东方未明一把攥住霍改的手腕,恶狠狠道:&ldo;摊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