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心道不妙,立马脱掉外面那件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衣裳,穿着粗布中衣,踏水而去。
船一下失了重心。
林建成和仲康顺两人挣扎许久,船还是翻了。
撑船的南生在最后时刻一跃而起,落下时将将踏在船底上,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沈谦着急,踏水走了一半,忽然瞧见场面不对。
他眼睁睁看着李念侧身闪过那一拳,之后用他从未见过的擒拿法一招制敌。
那嘴欠手也欠的小公子,这回正被她别着手臂用膝盖顶着脖颈,动弹不得。
沈谦觉得自己稍微有点多余。
他抿嘴,没上前,悄悄又退了两步,想回去。
一转身,河面风平浪静,竟然瞧不见船影子了。
他木楞站在原地,一时恍然。
不等迷糊过来,身边飞过一人,直接落进水里。
“沈……”
熟悉的声音带着万分惊讶响起,第二个字到了嘴边转了个弯,“沈行之?”
沈谦后背僵硬,他慢慢回头,脸上带着尬笑。
李念在他身后笔挺挺地站着,右手还正扯着一小公子的领口,只是人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嘴里呜呜囊囊还在说什么“我爹是……我是……”
五月的风吹过岸边,四周寂静无声。
李念咽下一口唾水,身子没动,手掌张开。
扑通,她拎着的那个男人,头朝下砸进泥土里。
“啊,那个……”
李念揉揉自己的手,面露痛苦,“哎呀,哎呀,好疼。”
说完,慌张转身就想往林子里钻。
沈谦看着她的背影,又看看躺在地上的人,不知为何,觉得自己身上也有点疼。
李念收拾了对柳怀珍出言不逊的几个人后,看向躲在陈家两个姑娘身后的几位女子。
“你们是姑娘家,我不打你们。”
她道,“但我竟不知,京城里有些家世地位的女子们,什么时候都变成这般出口成脏的样子了?”
“我虽然不指望你们做天下人的楷模,但你们自己好歹也要点脸,像是个市井泼皮一样,侮辱人都这般直来直去,学学绿茶白莲花的技术不行么?大庭广众之下,口出狂言,这就是诸位的修养?”
她话说得难听,又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躲在陈家姑娘身后的几人面上挂不住,哭哭啼啼起来。
只有刚才那个强行出头的姑娘,两手一插腰,立马道:“你算个什么东西,我们要家世有家世,要银子有银子,身上穿戴的都是你一辈子也穿不起的东西,你在这教育我们?你凭什么?凭你脸大凭你穷?”
一番说词把李念逗笑了,果然键盘侠倒退一千年,也一样喜欢不说关键只管拉踩。
只是……
李念还没开口,就见陈家姑娘侧身,把躲在自己身后的几个人都推到了前面去。
她们话音极冷道:“几位真是胆识过人,这天下还没人敢和她比家世,比地位和银子。你们惹的祸,捅的篓子,还是你们自己承担吧。”
两人说完,冲李念跪拜在地:“***,我们来时收到了您的口谕,便始终保持缄默,不想扰了您赏花散心的好心情。可没想到他们嚣张放肆至此,实在不能再沉默下去。”
直到此时,围观的一众人,才从看热闹的好奇心中回过味道,仿佛被天空中的一道落雷,劈了个里嫩外焦。
李念慢慢踱步上前。
她将陈家两位姑娘搀扶起来,轻轻拍掉她们肩头的落叶,微微点头。
其余众人脸色极差,皆跪地叩首行礼,一转眼,呼啦啦跪了一片。
李念低垂眼眸,视线只在四个人身上扫了一遍:“世人皆有好奇心,诸位只是看热闹而已,本宫不会怪罪。但是方才出手的那几位,以及出言不逊的……你们几位姑娘。”
她说完,冷笑:“自请领罚,如何?”
事到如今,谁还能看不明白,谁还敢说一个不字?
李念知道他们心里一定不服,就算说了也没用。
但是,她要的本就不是他们的服,她要的只是一句话而已。
一句足够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谁谁家的公子,谁谁家的姑娘,对***的奴婢施虐,又妄图与***互殴。
至于那传言中的人名到底是谁,也不重要起来。
沈谦站在河边看着,看她只用一步棋,将门第没有那么高的所有朝臣,于今日全部将死。
他低头微微一笑,前日还好奇为何她要故意打着别人的旗号到处邀约,让陈国公家的两个姑娘把京城所有的新贵之人都喊来。
原来是台子大了,所有人都是台上的戏子。
谣言只要造出去,谁都是一脚泥,洗也洗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