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根本没有去看慕容厉,神色中全是心痛愧悔:“十二卫等人全部战死,属下赶到这里的时候,发现夫人已经不知去向。沿着周满留下的暗号,在镇外的山上发现周满的尸体,却……不见香夫人。”
慕容厉说:“我把她放在这里,是因为冉云舟要照顾的人太多。而平度关也未必安全。”
韩续低下头,双手紧握。他知道,就算慕容厉知道二人之间有些暧昧,但他依旧认定,香香在他身边最安全。因为韩续一定会不遗余力保护她。
当初为什么要顾忌承诺,为什么不肯再充当那个性命攸关之时挺身而出的护她周全的人?
为什么只想到两人之间不应再越陷越深的纠葛?为什么没想过太子第一时间竟然是会对她不利?!
慕容厉走到里间,在厨房外面的小院子里,两条黑狗呼地冲过来,一阵狂叫。慕容厉抚摸它们的头,当初胡人杀到镇里的时候,它们闻到血腥气,冲出去咬人,香香走的时候它们倒是不在家。
现在两条黑狗身上都有刀伤,不过已经有些时日,如今都已成了黑色的疤。香香没再回来,它们饿了自己出去找食,渴了到外面喝水,却一直守在这里,没有离开。
慕容厉没有多说什么,然而正是因为他什么都不说,韩续才更难过。
两个人从屋子里出来,一路找到了镇外的山上。彼时已经是五月初,山上长满了杂草。当时的痕迹早已被掩盖。慕容厉站在杂草中央,突然有山穷水尽、无路可行之感。
香香根本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山上的冬天极其寒冷,她在以前猎人偶尔落脚的小屋住下,也许是山下战乱,一直没有人上过山。
小屋里有点米、水、酱、醋等,还有火镰、被裖等日用之物。虽然非常粗糙,但是足够存活所需。香香慢慢开始逮野兔、野鸡等,掏鸟蛋、挖野菜。
最难的是没有衣服,她只好用小动物皮拼拼凑凑,缝了件简单的毛裘以过冬。冬天的猎物是最稀少的,然而她始终没有停下——不知道要在山里呆多久,等到生产的时候,她很有可能好久出不了门。
必须还是囤积足够多的食物。
等到春天来时,山涧破冰,有小鱼可以捕捉,日子便容易了许多。只是她的肚子已经很大,慢慢地有些行动不便了。
她始终没有在山里遇到过其他的人,想来当时大蓟城破的时候,大量百姓已经迁往后方。留下来的……都被胡人杀得差不多了吧。
她不敢下山打探消息,那样的人间惨景如鬼魅般时时刻刻映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安顿下来之后,曾经回去找过侍卫周满的尸体,想让他入土为安。然而那具尸体已经不在了。不知道是不是被野兽叼走了。
她在小屋里点上火堆,几乎时刻燃烧,以此节省火镰。将野兔、野鸡等剥皮风干,储存起来。每一根羽毛都要好好收捡,免得到时候皮毛不够用。
这一天,她正在捡拾干柴,突然听见捕熊的陷井里有人声。她走过去,里面的人立刻停止了说话。香香轻声问:“谁在里面?”
一个声音答:“是逃难上山的,不小心掉进这里了。你能拉我们上去吗?”
香香把陷井上面的野草拨开,果然见到里面有六七个人,村民打扮,却个个虎背熊腰。距离有点远,里面又暗,她也看不太清楚。但是人是肯定要救的。
她想了想,说:“你们等等。”
山里有长长的麻草,可以搓成绳子,还挺结实的。香香割了许多麻草过来,里面的人又问:“我们在里面几天了,又饿又冷。有没有吃的?”
香香说:“有。”
说罢回去带到小屋,看他们人多,煮了十几只兔子、鸡。这时候也顾不上味道了,反正熟了就行。
然而她刚刚离开,熊陷井里几个人就开始低声说话。竟然用的胡语!!
“废物!你肚子饿不能先忍着?让她先拉我们上去,还怕少你几口吃的?”
一个声音小声地答:“我是怕可汗你……”
话未说完,已经被踹了一脚:“她是燕人,不要让她看出我们是胡人。”
香香把肉煮好,端过去,就见里面几个人都一声不吭。她用阔叶把肉包好,一个一个扔下去。然后开始搓麻绳。
几个人一边吃肉,一边抬头看她。偶尔还用燕语跟她说几句话。香香用了一个半时辰才把绳子搓好。然后一头垂进陷井里,一头系在外面的大树上。里面的人有绳索相助,立刻便爬了上来。
待人一上来,香香就怔住。胡人的长相,跟燕人还是有区别的。她见过胡人!天啊,这些人是胡人!
而且他们腰间的刀……他们是胡人士兵!看穿着打扮,还不是一般的士兵!
香香只是扫了一眼,就发现那个胡人也在看着他。眼看他手已经摸到弯刀的刀柄,香香笑着说:“你们是从哪里逃难过来的?怎么进了山里?这里来的人可少了,我住了好几年,也没见过生人。”
那个穿戴最华贵的男人闻言,手慢慢从刀柄上移开,问:“你一直住在山里?”
说罢看了一眼她的肚子。
香香说:“以前也不住山里,我家汉子是个猎户。因着大妇凶悍,不能相容,才被赶到这里住下。他有时候会过来送些东西,但是现在已经好久没有来过了。”
几个男人互相看了一眼,问:“你住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