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笑谈商量着,我默默的坐在一旁,心平如水。我的婚事,我的将来,就要和面前的男子缠绕在一起。我邀他游玩,动用风家的势力,上至六扇门总捕头下到街头小混混,设计了一场道士拦人青楼抛绣球的事件,只为让晏清鸿说出三日娶妻之语。如今尘埃落定,为何我竟没有半分惊喜?入晏家门是我的坚持,有他做后盾,我不用担心成为和亲易承烈的对象,不用担心爹爹和哥哥在朝中的地位。晏清鸿于我,情意礼信样样俱全,有夫如此我应该高兴的,应该高兴的……“呵呵,人人都说晏相心细如发,昔日只见你朝堂之上的谋虑远思,今日才发现家事你也是件件上心,想的滴水不漏,想必定能照顾好凝卿。”
爹爹声音洪亮,笑声穿透屋檐,惊飞了檐下的燕子,“今日真是双喜临门,翊扬终于想通了,我再也不用担心他的亲事了。”
哥哥?我终于发现这大厅之中让我感觉到的缺失和不安是什么了,从进门起我就没有看到哥哥。我的手端着茶盏,已许久了,却忘记了送到唇边。请期如此重要的时刻,他怎么会不在?纵然时间仓促,爹爹都早已知晓,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晏清鸿了然微笑:“风老将军是说今日早朝时分骠骑大将军请皇上赐婚的事?”
“当啷……”
手中的茶盏跌落,清脆的碎成无数片,点点四溅,迸的到处都是。青砖地面上被茶水污了很大一块。“凝卿!”
手掌心被温暖包裹着,晏清鸿不知何时已到了我的身边,“有没有烫着?”
不着痕迹的从他掌中把手抽了回来,撑着茶几站了起来,压抑着心头升起的晕眩感,声音冷清平静:“爹爹,晏相,凝卿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了。”
爹爹笑呵呵的点头,倒是晏清鸿望着我的目光中隐隐闪过了什么。僵硬着身体,一步步的踏进后院,耳边不断回响着晏清鸿刚才那句话。哥哥请旨赐婚,哥哥今日早晨请旨赐婚。“凝卿,你若真爱晏清鸿,我必定让他点头……”
昨日拟好的喜帖名录,今日送到的聘礼,看似是晏清鸿的情意,原来真相竟是如此。院子里冷冷清清的没有半个人,与外面喧哗热闹截然不同,这里才是属于的地方,干净淡漠的地方。春天了,昔日的红梅早落,只余光秃秃的枝桠伸着萧索的气息。枝头下,月白人影背手而立,仰首枝头,身上淡淡的愁绪融在阴影中,仿佛成了一体。他完全没有发觉我的到来,只是望着空空的梅枝喃喃念道:“雪落寒梅香,煮茶烹清凉,红炉冬意暖,素手请君尝。卿儿,你今后的茶会有人尝了,每年也会有其他人为你折梅扫雪,只望你每年梅花开时,回来这里看看。”
他蹲下身体,手指抚着树干,仿佛是在笑着:“卿儿三岁……卿儿五岁……卿儿七岁……卿儿十岁……”
他的身体身体慢慢的站起来,手指停在最后一条线上。“卿儿十六岁,及笄了。”
我的心头忽的涌起一股酸涩,手指紧紧抓着院门,克制着自己想要奔向他的冲动,眼眶中泛起了潮雾,慢慢凝聚,顺着脸颊缓缓滑落。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小的病已是拖累了他,十几年来我的命几乎是因他的努力而拖延,就在我以为终于解脱了他的时候,我的亲事还是因为他的牺牲而达成。对不起……闭上眼,又是一串泪水滚落。我靠着门板,一寸一寸软了身体。“凝卿!”
树下的人忽然转头,大喊出声,人已经奔了过来,将我紧紧的抱在怀里,“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发病了?”
默默的摇了摇头,我从他的怀抱中挣扎而出,平静的退了两步,“哥哥多虑了,我只是想着就要出阁了,心中有些不舍而已。”
“傻瓜。”
哥哥的脸上,笑容温暖干净,“晏相是通情达理之人,若是想家偶尔回来小住几日就是了,不用太过伤怀。”
“哥哥……”
我吸了吸鼻子,“昨日你和晏清鸿提及,只要他三日内娶我过门,你就立即请求皇上赐婚,是不是?”
“娶公主为妻,风家从此是皇亲,爹爹可以安心颐养天年;娶公主为妻,风翊扬贵为国戚,再不用沙场舔血,美事一桩。”
他声音中似是轻松,但眼神里的黯淡无奈,让我看的揪心。“我只是请旨,皇上还未赐婚呢。”
哥哥的笑很是勉强。我语带艰难,“若有来生,但愿莫再生在官家。”
“若有来生,我愿再护你身边,保你一世安宁。”
默默地转过脸,任脸上的泪水静静滑落。“凝卿,若是我成亲,你可要记得送我大礼。”
哥哥轻轻别开脸,吐着轻松。“嗯。”
我应着,“哥哥喜欢什么,卿儿就送哥哥什么。”
他转过脸,深深的凝望我的眼:“送我一对同心结吧,你亲手编的。”
再也不能让自己平静,我忍着抽疼的感觉,默默的点了下头。45相遇承烈云崖护卫还有两日就要成亲了,我将自己关在房内谁也不想见,连亦蝶也赶了出去,留自己一片清净。手指绕着绳结缠出同心结的样式,让同心结在动作中慢慢成形。虽然皇上赐婚圣旨未下,但只要是明眼人都清楚这不过是皇家的矜持,稍等两日,婚旨必下,哥哥的婚事几乎已是板上订钉的事。只望在这两日内能结好同心结,满足他的心愿。目光越过撑起的窗棂,正落在那颗梅花树上,眼前仿佛浮现了两个身影,在树下争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