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卿不由自主地咬住下唇,手指无意识地摩挲过衣角。莫尼在威胁司然。二十二岁的红发智性恋只是莫尼今天摆在桌上的一小枚筹码。
“以赛亚走了,我去哪里筹钱?”
“你一定有你的办法。”
莫尼稍抬起下巴,盯住司然。
“他不愿退股。我怎么办?”
“你一定有你的办法。”
莫尼一字一顿。
司然没有再说什么,轻声笑了笑。那个笑容乔卿再熟悉不过。几年前布扎那些个董监高被兄弟二人扫地出门,最终的那场股东会前一天,周予淮在晚宴上和他们一一握手拥抱,脸上就露出这般冷峻的笑。
乔卿叠在膝盖上的两只手微微发颤。她不知道司然会做什么,是会选择站到以赛亚那边,还是暂时助莫尼一把。但她明白司然和周予淮是一模一样的人。
当年为了给以赛亚清路,周予淮没有给老股东们留一丝情面。那些人曾在周予淮跌入谷底时伸手拽他一把,与他并肩爬上山顶,又被他一脚踹了下去。
如今不论是大势已去的以赛亚,还是蠢蠢欲动的莫尼,司然多半为他们想好了下场。像是驯兽师逗诱着马戏团里的狗熊跳过一个个火圈,演出结束,他再从铁桶里钳出块腌臜的肉丢在地上。
她出神这会儿,楼下说笑声再起,先前的剑拔弩张仿佛从未存在。莫尼左手搭着司然的肩,再说两句便告辞,和代峦上车离去。
王克留了下来。
待那辆商务车消失在海滨尽头,司然问季氏的实验药物推进得怎么样。王克面露难色,提议不如现在直接去见一见季方良。
季方良是季氏制药首席科学家,也是季子文的父亲。
司然答不去,他还得洗碗。他讲完这话自己笑了,但是王克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浑身略微紧绷,像是被无形的锁链绑着。良久,王克叹一声气,“司然,肿瘤这种事情,还转移了,说不好的。”
司然没接茬,只看着他。他们静静对站一会,王克终于点头,说下个月开始招募试药的志愿者,季氏也会发公告宣布新抗癌药进入二期试验。
司然默了一会儿,然后告诉王克这事你去办。
“消息漏给以赛亚。谨慎点。”
王克脸有些发青,仿佛他胸前的锁链正渐渐抽紧。王克声音压下去一个八度,“上次在实验室,季方良说过新药是针对早期情况的。以赛亚这病程,估计连志愿者预筛都过不了。”
“我知道。”
司然平静地说:“但以赛亚不用知道。”
窗外一阵初秋的凉风吹过,他们脚边的狗尾巴草趴在风里起伏。
风仿佛一只冰冷的手,爬壁虎似地攀进二楼窗台,拂过乔卿的脊柱。她呼吸一窒。原来以赛亚病了,病得很重。曾经张着血盆大口的鲶鱼如今只能在干涸石洞里挣扎。季氏的新药则是久旱过后暗藏雷电的乌云,遥不可及,却能令以赛亚欣喜若狂。
乔卿不大明白为什么以赛亚这样的身家买不到一张临床试验药的入场券。她猜测这里边水很深,不是有钱就能解决。乔卿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指甲嵌进手心里。司然已经知道,这药大约是无谓的尝试了,但他打算用它做饵,逼以赛亚出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