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确?”
他唤出她的名字,像是念了一个十分拗口的字音,生硬间夹杂着一种不确定。
裴确看向檀樾投来的目光,仿佛比她七岁那年跳进的水潭还要冰冷刺骨。
她无措地站在原地,不知该用何种方式去填补,填补她与檀樾之间,这空白的十年。
外面起了风,晦暗不明的楼道里飘进阵阵桂花香。
裴确吸了吸鼻子,忽然想起与檀樾初见时,正好也是这个季节。
初见“檀樾向她鞠躬,说了声对不起”
……
裴确与檀樾初见那年,望港镇正在经历一场十分罕见的极端天气。
虽早已是立秋后的九月,但高达四十度的日温仍吐出麦浪般翻涌的热气。
像是把后羿射掉的几个太阳,全挂在了这座南方小城的头顶。
七岁的裴确手里攥着编织袋,沿路从街尾的铁皮桶里翻找塑料瓶时,脑子里想的就是这个神话故事。
时值清晨,望港镇唯一一所国际院校的门口,汇聚了城市大部分的豪车。
他们有序地停在校门旁,仍嫌温度不够,轰隆踩着油门给室外燥热的暑气加温。
裴确双腿紧贴着路砖走,尽量避开灼热的车尾气。
弧形校门前,人群聚集的正对中心位置,立着一块巨型雕塑,刻成翻页的书本模样,上面站了几只展翅白鸽。
底下横着一块大理石板,写着赤红行草:嘉麟双语国际学校。
开学日,三两好友聚在校门外叽叽喳喳,阳光洒到他们面庞,衬得四周一片朝气蓬勃。
与他们不同,裴确对这条街唯一的印象,仅来自于路边每间隔一百米就会有的铁皮桶。
每天清晨,她都会从街尾一路搜捡到街头。
这里的铁皮桶称得上望港镇最干净,里面没有未熄灭的烟头,没有不明液体,大多是吃了几口的面包、喝了几口的果汁。
裴确站在桂花树的阴影下,视线回到手里空瘪的编织袋。
今天能捡多少塑料瓶卖去回收站,才是她现在该关心的事。
摒弃掉周遭怪异的目光,裴确在末尾一个铁皮桶前躬身,瘦弱的小手挨个翻开最上层的果皮纸团。
终于在桶底位置,看见了熟悉的天蓝色瓶盖。
她眼睛亮闪闪地盯着,踮脚却够不到,于是只得把半个身子都塞进桶内。
指尖刚碰到瓶身没握紧,背后忽然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轰油声。
手臂还卡在桶口处,她根本来不及躲闪,脚踝便被扑来的车尾气猛地一烫。
灼烫感滚过神经,裴确慌乱站直身,像只烈日直射下扭曲的蚯蚓,光脚在柏油马路来回跳了好几下消停。
黑色轿车停在校门中央,四周的嘈杂声忽而静了。
司机率先下了车,行至后座,倾身拉开车门。
仪态端庄的妇人不惧众人注视,绕过车头,款款行至另一边。
“咔。”
左侧车门跟着被推开,一个白衫蓝裤的男孩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