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确忽撑直身,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他成年了?!犯法了?!我要让他坐牢!”
杨国栋挑了?挑眉,这才?发现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
思索片刻,他找到另一个突破口。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我们退一万步讲,就算最后他真?被抓去坐牢了?,你一个姑娘家的名声怎么办呢?还有你的家人,会因?此承担多少闲言碎语,想过吗?”
“何况你还这么年轻,没嫁人,难道就要为?这个人搭上你的后半辈子?以后他出狱了?,万一记恨上你,报复你,后果谁来?承担?你还是你爸妈?能想清楚吗?”
话音落地,裴确盯着杨国栋嘴皮的视线逐渐失了焦点。
“你别说是我故意吓你,”
她愣神时,杨国栋不知何时走到了?饮水机边接水,声音盖在纸杯底飘过来?,“我这次出差办的就是这桩案件,那嫌疑人出狱后,把当年被害人一家都给?灭口了?。”
他喝完整杯,又拿着另一个纸杯接满水,放到裴确手里,“小姑娘,虽然现在这个社会大家都在鼓吹勇气,但要按我这四十多年的人生经验来?说,还是退一步更海阔天空。”
杯里装的是凉水,被她手心握出微微热感。
裴确垂头,盯着那一圈漾开撞到杯壁的波纹,听见内心空荡回音。
“可为?什么,犯错的人是他,最后需要让步的却是我呢?”
笼了?哭腔的问句,杨国栋没听清,随口回道:“什么?”
他正?站在杨凯杰的工位找裴确的报案单,翻半天没看见,想着是这小子又忘填了?,只好抽出新的一张让她重填一遍,然后他好盖章结案。
“你把这个写了?,我给?你拿张回执单,你回去用这个警告对方,以后尽量躲着他走,实在避不开还可以搬家嘛!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裴确抬眼,看见竖在头顶的那张纸片,几条笔直黑线划出表格,打?印的浓墨后是不可更改的标准答案。
但她的人生是散乱的圆,探寻不到边际的迷雾山野。作为?从出生便被放逐的人,她没有能填在冒号后面的正?经名字,没有那一长串数字编码。
“看啥呢?你不填身份信息我怎么给?你处理?”
“哗哗——”
恍然,耳畔响起?催促的同时,四周猛地剧烈震颤。
吊灯乱晃,桌上水杯滚落一地,裴确醒过神,方才?站在她面前举着单子的男人已不见踪影。
“地震了?!地震了?快跑”
一阵错乱的摇晃中,她听见大马路边响起?惊叫声,以及男人跑远的背影。
她推开派出所玻璃门,拖着长时间久坐的双腿麻木站到路边,人群从周围楼栋蜂拥而出,不远处的声控灯一节节升亮。
片刻,脚下的眩晕感消失了?,人群的恐慌仍持续发酵,围聚在一起?,断续呜咽传来?。
裴确站在原地,安静环视一圈,不害怕,只觉得瞬间点亮的城市灯火真?好看。
就像很久以后,陈烟然带着她去影院看最新上映的末日灾难片,屏幕里整片房屋仿佛多米诺骨牌般坍塌时,各处都是惧怕的尖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