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樾说话?时回避的模样,让裴确莫名想?起三年前,那个在她强调吴一成犯法后,仍劝她尽量躲着他?,实在躲不过就搬家的警察。
一口?气堵到胸口?,她猛地站起身,甩开檀樾伸来的手,愤然道:“错的人明明不是我们!可凭什么凭什么要让步、要牺牲的永远是我们?难道因为我们生在弄巷,就注定要低你们一等吗?!”
争吵“她在逃避,显然,他也是”
……
憋住眼眶盘旋的?泪,裴确头也不回地跑回弄巷。钻进房间,蒙着被子大哭了?一场。
这似乎是她与檀樾相识的?十年来,第?一次与他产生分歧。
从前她觉得,无论她与檀樾间的?世界有?多无法跨越的?鸿沟,他始终都是同她站在一边的?。
所以每当她经历悲痛的?时刻,他像是真?的?拥有?任意?门,总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
带她走街串巷地瞎跑、玩闹,带她躲起来,不被命运找到。短暂逃离开当下场景。
尽管,最后她仍是要回到弄巷,回到那张窄小的?铁丝床。
但只要在痛苦产生的?瞬间,与他共度须臾时光,已?足够她撑过很长一段人生的?灰暗时刻。
直到她在四季云顶,亲眼目睹妈妈隐忍二十余年的?抗争后,才惊觉,原来逃避并非人生中的?唯一解。
而当她准备像妈妈一样去勇敢面对,首先需要直面的?,便是她与檀樾之间,那条从未消失的?阶级的?天堑。
十二岁那年,她凝望着少年轻松跨出弄巷围墙的?背影时,曾领悟到他们的?人生,本就天差地别。
如今她十八岁,又忽而发觉,那样的?天差地别其实并非天与地的?距离,而是尘土与烟云。
一个生来便背负重力,另一个只能存于半空。
寸步千里,殊途也不同归。
她与檀樾,不过是在幸运地遇见彼此后,从纷杂世间开辟出独属他们两人的?避难所。
或许他比她更?早看清楚,这里只能暂避,无法久留。
她在逃避,显然,他也是。
只是他分明?看得那么清楚,却又默契地闭口不谈。让她停留在虚假的?幻梦里。
但在虚幻的?美?好中待久了?之后,你总会好奇外面的?世界。
所以她向前一步,踏出那层保护圈,戳破了?五彩缤纷的?泡沫,仰头,终于与真?实对视。
而独属真?实的?魅力便在于,只要曾见过它?一眼,就再也不能若无其事地回到虚幻的?泡沫中去。因为你没办法继续欺骗自己。
你已?经见过太阳落山的?时分,便再也不能说世上没有?黑夜,光明?永恒。
如同思?绪如此清晰的?此刻。
裴确睁开眼,看见檀樾站在自己眼前,再也不能心?安理得地将手放到他掌心?,任他带自己逃离,逃离她已?决心?直面的?命运。
隔天,晨光将将洒至弄巷的?时刻。
裴确是被一阵急匆匆的?敲门声惊醒的?,她惺忪地揉了?揉眼,身畔的?白?雪已?穿好衣服走了?出去。
自上次从四季云顶回来后,今天正好第?九天。
“哎呀亲家!都在家哈,我这刚去城里给小卖部进了?批货回来,正好路过卖补品的?店,就多买了?些,想着和建发一起送过来,没打扰到你们休息吧?”
一阵纸盒四处磕碰声,混着李雅丽的?大嗓门撞进屋。
裴确揉眼的?动作停了?,手滑到耳侧,指甲勾到几缕刚长到锁骨处的?黑发,转过头,盯着斑驳天花板出神。
旁边屋的?门锁跟着动了?,一阵橡皮划过地面的?呲音后,江兴业巴结的?招呼同时响起:
“建发雅丽你们辛苦,对我们家这么好,总想着我们,我这实在是不知道该找怎么谢你们。”
“嗬嗬嗬老江,你这是哪儿的?话,咱们迟早是一家人,就别跟我这客气了?。”
李雅丽接着话,放下手里提绳。那些补品的?包装个顶个的?红,一路提过来,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装的?是喜糖烟酒。
“既然是一家人,我也就敞开说了?,要实在想谢,”
停顿片刻,李雅丽笑了?两声,视线在白?雪和江兴业身上扫过一圈,细声道,“不如让一成和江裴的?婚事早些办了?吧,我们这做父母的?,也算了?桩心?事。”
她话音将落,倚在桌边的?白?雪忽而站直身。
吴建发脑袋一耸,忙按着李雅丽的?肩膀往她身后躲。两人还都对三年前白?雪拿剪刀满屋子乱挥的?事有?阴影。
但白?雪只是找了?两张板凳,挨着放到他俩面前,“坐下说。”
“诶诶好,我是看江裴现在长大了?,头发也长好了?”
“你们来提亲,吴一成怎么不来?不敢来?”
两人刚摸着膝盖坐下,白?雪直接打断了?李雅丽的?奉承话。
屋内忽而安静片刻,李雅丽的?笑僵在嘴角,不安地团着手。
一旁的吴建发摸了摸脑袋,咂着嘴去捅她胳膊肘。
重新?理好表情,李雅丽放低声,嘴角下垂,感觉随时都快哭了。
“我们也就就不瞒着嫂子了。今年年初的?时候,一成因为跟人打架被外地派出所抓了?,在里面蹲了?三个月,档案上有?案底,城里姑娘肯定是没指望哎哟嫂子,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得理解理解,我们这都是做娘的?,肯定心疼孩子。当时我一听说这事儿,巴不得替他进去的?人是我!一成孝顺,说自己要出去挣大钱,结果他这一走,我连一个好觉都没睡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