沦陷区的中国人,若选择被招安做顺民则可以暂时忍辱偷生的苟活,若选择不被招安则等同于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与鬼子的刺刀机枪对抗。
作为军人,我们不会面临这种选择,我们所要做的是撤退是逃跑。将大半个国家的百姓丢给鬼子肆意践踏。
然后我们还要对在那里苟活的国人表示不耻,指责他们为什么不拼死反抗,耻笑他们如此苟且偷生是没血性没骨气,是给中国人抹了黑是丢了咱的脸面。
最后我们若是打了回去,那么对沦陷区就叫“光复”
,对百姓就叫“救民于水火”
,我们于是心安理得接受百姓的欢呼膜拜,因为我们是他们的救星是理所当然的英雄。
把赤手空拳的同胞推到敌人枪口下的救星,不能保护黎民百姓免受外辱的英雄。
求求你们被招安吧,求求你们活下去,请给我们一个赎罪的机会。
孟烦了:
我的父亲做了伪保长。
我虽然不相信他有跟鬼子刺刀拼命的勇气,但也绝没有料到他居然做了个几与汉奸等同的伪保长。
我告诉自己,父亲这么做是为了他的书,是为了能有一个让他放书桌的地方,他不是汉奸卖国贼。
他这么个宁折不弯的饱学爱国之士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为鬼子做事呢,如果不是为了那些书,他一定不会在这沦陷区苟活半刻。
我对自己说了一遍又一遍,却越说越心虚,我连自己都骗不了。因为那间屋子里的女人无时无刻不在用她怨气冲天的生命控诉着:他是汉奸!
我的父亲是汉奸,我该怎么做?
如果当初我真的做逃兵成功,独自面对这样的父亲,说不定早已经发疯。
而现在,我跟我的团长我的弟兄在一起。
他们告诉我:咱接二老回去尽孝。
龙文章:
一个小庭院,一个小花园,一屋子的书,一个对着窗外负手吟诗的白头翁。
如果没有另一间屋子里的那个凄惨女人,如果没有庭院外的死寂荒芜,如果没有周围烧杀抢掠的日本兵,如果没有远处连绵千里永不停歇的炮火硝烟,如果没有这一切,我现在正置身于一个恬淡幽静的世外桃源。
可惜,当所有的如果都存在,这样的美好却只会让人觉得刺眼觉得不堪。
比如烦啦就是一副身在火坑的德性。
我知道这样的局面让他很难面对。一边是骨肉至亲,一边是所谓的正义。
然而血脉亲情永不会改变,对双亲尽孝更是天经地义。
而此时被高举的正义只不过是我们为自己的无能所找的遮羞布。
既然无力守护住一个没有战火的家园,就没有资格去指责家人的生存方式。
所以烦啦,咱接二老回去尽孝,因为这么做是对的。
南天门。杀手锏
孟烦了:
我居然在这里又见到了那张笑起来像棵怒放的大白菜的脸。那张被我们揍得鼻青脸肿鼻血长流依然还会给我们一个灿烂到扭曲的笑容的脸。
我瞪着这张脸,很想再次一个拳头砸过去,因为每次这张脸出现都不会有好事。
第一次出现,祭旗坡开始用一门小战防炮跟南天门的整个炮群对轰,一天一炮雷打不动。
于是祭旗坡成了马蜂窝,我们就全都成了终日不见阳光的土拨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