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铺满地板。
“来了。”
背向门口的男子缓缓从卧床一边站了起来,卫如苏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止的话里含着悲哀的调子。
迟暮。
那是她看到傅安年顷刻间唯一能想到的词。
不过数月而已,傅安年已经不复她熟悉的那副清俊儒雅的模样,苍白的脸色雕刻着无数细纹,衰败已经无法遮掩,凹下去的脸颊透着沉闷的晦暗。
世界变化的太快。
卫如苏募然间觉得心惊,支离破碎的回忆里,已经过世的傅老爷子蹿了出来。
那段她并没有参与,却仅仅因闻言数句就已然无法抽身的一干二净的天人相隔。
后知后觉的烦躁很快脱离眼眶溢了出来。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卫如苏试着直视傅安年依旧目光曜然的眼睛,“这样不愉快的回忆,实在没有必要继续制造下去。”
傅安年逆着光走过来。
“为傅家生一个孩子,得到的会比你甩掉青城的分手费更多。这一笔长达六年的投资,如苏,你赢了。”
他说得清晰而缓慢,卫如苏瞬间觉得难以置信,肺腑之间各种滋味翻腾。
她六年的坚持,到底不过如此。
强烈的自保能力瞬间被唤醒。
“为傅家生孩子,你觉得傅家配吗?”
卫如苏双目渐红,与眼前傅安年云淡风轻的脸孔对比分明。
“难道是为了青城,还是所谓的爱情?”
她觉得可笑,眼前的这个人怎么会需要人怜悯,真是天大的错觉。
“这与你有关系吗?”
傅安年侧过身子,背对着她:“相思必须认祖归宗,傅家人,不能背着父不详的阴影。”
“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卫如苏的语调尖刻,“除了傅青城那颗精子,相思和你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越来越快的语调下来几乎带着些歇斯底里的味道。
联系吗?
傅安年望着窗外绽开的连翘,兀自微笑,干净无害,声音仿佛从悠远的过去穿透而来:“阿城,是我的亲生儿子。这个联系,够不够?”
亲生父亲——近在咫尺——蒙在鼓里——
那样多的词汇从卫如苏脑海里翻滚出来,穿着傅青城的声音,在她耳边扫荡。
瞬间恢复的镇定自若:“你不觉得可耻吗?”
多年为叔,实则为父。
卫如苏的声音压得很低,一字一顿却又带着分明的力道直刺人心:“你最好活到天荒地老!不然,万一我哪天想开了让相思入傅家门,一定顺便缠着你儿子至死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