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秦见月,他走进卧室的卫生间,取出一柄手动的刮胡刀,又走出来。
秦见月问他:“已经入股了吗?”
“还在考察,”
程榆礼把刮胡刀递给她——“帮我一下。”
秦见月愣愣看着手里的刀,程榆礼已经闲适地在椅子上坐下,她便跟过去坐在他腿上,他顺势将手搭在她的腰间。
“不太会用,要怎么……方向……”
手腕转来转去,没找准下刀的地方。
程榆礼捏住她的手,替她拨正了刮胡刀的位置。
刀片轻柔地剔过他下颌的青茬。动作太温柔,弄得他有点痒。程榆礼弯了弯眼,狭长眼眶里盛着淡弱的笑意:“使劲儿。”
“我怕你疼呢。”
程榆礼辞了职之后开了个简易的个人工作室,目前还在一个过渡阶段,跟他几个关系好的师兄接一些零碎的项目。创业是很繁琐的,他有时和秦见月讲这其中的条条框框,她也不大明白,总之将想法落实必然要经历一个较为曲折的过程。有很多时候,困难不一定体现在钱上面。
秦见月渐渐熟悉了使用剃须刀,很快游刃有余起来,打他说:“以后是不是要叫你程总了?”
程榆礼笑着说:“不必,还是老公好听。”
收起刀片,她用手抚了抚他的面颊,感受她的工作成果。
程榆礼说:“今天和一个阿姨约了时间,来清理一下院子,我今晚和人谈事情。你要是回来的早,接应一下。”
秦见月面露为难:“我可能回来还挺晚的,我那个同学聚会是在今天。”
“同学聚会?”
不提这茬他差点都忘了。微微思索,他意味深长看着她说:“不打算带我去?”
秦见月紧抿一下嘴唇,犹豫不决,半天未吭声。
程榆礼捏她的腰:“我算是看明白了,我在你心里的分量就那么一点儿。”
秦见月痒得闪开,腼腆地笑:“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程榆礼也笑。
她说:“啊?你总不能是真要跟我去吧?”
程榆礼斜倚在椅子上,手支着太阳穴,似笑非笑的神色:“不行是吧?嫌我丢人了。”
秦见月抠着手指甲,闷不吭声。
程榆礼自知等不到好话,叹一声起身道:“那我叫她改天过来吧。”
她如释重负:“好。”
降温季节,程榆礼套上大衣,二人一并出门,眼见外面灰蒙蒙一片,他脱掉围巾,大方地塞到秦见月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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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沉云会馆难得沉寂,闭馆谢客。是因为三春堂几位师生在馆里开了个重要会议,商讨关于戏曲节目的演出形式。
秦见月到的时候,几个师兄师姐已经在宴客厅里坐下了。众人讨论得很是火热。见6遥笛旁边有个位置,她便过去落座。
花榕将手中的瓜子屑一丢:“哟,阔太来了。”
两人自上回交锋之后,一直水火不容的状态。好在花榕和秦见月没太多同台的机会,两人也碰不上什么面。
早料到他这副阴阳怪气的神态,秦见月都懒得搭腔,她从包里拿出打印好的创作文本。
6遥笛凑过来看:“这是什么呀?”
“我改了一个《风雪夜归人》的本子。”
南钰也跟过来看:“是吴祖光那个话剧吗?”
“对。”
剧本被二人拿过去看,秦见月点头说,“只是一个初步的构思,写的有点乱。”
这一次是作品创意不仅仅关于剧本内容的创作,对他们的戏曲艺术来说,更重要的是舞台的呈现。
“我想的是,既然是一档综艺节目,那它的受众定位一定不是局限于小部分京剧迷,而是下沉到青年群体里面。但是京剧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有点阳春白雪、曲高和寡的意思,你送到他们耳边,他们都不一定会听。况且现在娱乐的渠道和产业越来越多,很显然大家更不会沉下心来听戏。所以我打算在舞台形式上做一点改良,主要是将舞剧或者话剧和京剧结合在一起,具体的内容反而是其次,我们需要做一点雅俗共赏的东西。起码要先打开这一部分的市场。”
6遥笛说:“舞剧和京剧?听起来好像还蛮有意思的。”
花榕插话道:“你这个主意我不赞同。京剧的艺术美在于古朴,在于写意。你用舞剧话剧这种现代化元素太多的东西去冲撞它,会破坏掉它内在的东西。舞蹈?舞剧?那要怎么去维持它的虚拟性?你想改良可以,但是京剧决不可以写实。”
秦见月说:“写意和虚拟性我们肯定要想办法留下,在戏中戏里面体现,比如《风雪夜归人》里的魏莲生他本来就是一名戏曲演员,我们可以通过戏曲和戏剧的结合去展现他的一生。至于怎样融合这一点可以在后面的过程中再做细化整理,目前我只是提出这样的一个概念。”
花榕说:“可是你这样就是在根本上破坏掉了京剧的特殊性。加入这个元素,那个元素,最后留下来的东西还剩多少戏曲的成分?那你干脆就去设计舞剧好了,还要加个京剧干什么呢?人家喜欢什么你就去做什么?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迎合市场,被吸引来的观众也只是图个鲜感,不爱听的人还是不爱听。”
秦见月反驳说:“哪怕多吸引一个人来也能证明这个方法是有效的,四大名旦当年也演过时装戏。不破不立的道理,折子戏经典你不可能唱一辈子《四郎探母》,样板戏好听你也不能一百年以后还在唱《红灯记》,京剧没有他们无法繁荣,但我们得在此基础上想办法改革。如果永远这样停滞不前的话,京剧还能活得过一百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