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一个玄色人影掠近来,速度凌厉霸道。鼎沸人声传出惊讶嘘声,刀枪列阵高呼抓人,那人却是毫不顾忌,笔直得借着众人肩膀点上邢台,一把银色巨剑先他一步飞至,利落地斩断缠绕身上的铁链。
一声铿锵清明,阎王爷手下夺人。
“快抓住他们!”
这时下巴绒青胡茬放大在眼前,景澈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框中眼泪先模糊了视线。
“走。”
他稳稳圈住她的腰,一路飞檐走壁,耳边风声呼啸,世界里头仿佛只剩下疾速倒退的天空,蓝得亦真亦幻。身边的人从出现到救走她不过眨眼的功夫,似乎跟做了一个来势汹汹的梦似的。
直到进入了静如坟墓的祭殿,百里风间才放开她的手停下来。
“师父——”
几分死里逃生的欣喜,几分几欲落泪的感动,都在尾音的哭腔中拖得绵长。
“噤声。”
食指竖到唇上,眼梢落了几点日光,一贯波澜不兴的语气。
两人贴着大殿墙根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着。少女死死拉着师父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再一不小心,就跟做梦似的什么都幻灭了。
手心粘稠的都是汗,不知是师父残留在她手心的,还是她自个捏出来的。景澈眨巴眼睛,再一次确认了他近在咫尺伟岸的身躯不是幻觉,又仔细端看着他半吊的眼梢透出几分自负,正是她最熟悉的师父,可以掏心掏肺的师父。
“师父——”
又一声呼唤
,随着哭腔的爆发眼泪瞬间决堤。景澈极力想忍住哭,一边抬袖抹眼泪,不想让自己的丑态被看到。又倔强又软弱的样子让人心生疼惜。
她所有的坚不可摧,她所有的横冲直撞,在他面前全部崩塌。无需伪装,可以软弱,她不过是一个普通少女,清澈而易碎。本为柔肠,何必风骨?
“现在倒知道哭了,走时候那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决然哪去了?”
嘴上恶毒,心知小徒弟就是自作自受,却仍忍不住端了几分真切的心疼与无奈。
身子一抽一抽说不出话来,脏兮兮的小脸上眼泪纵横,桃花眸红肿,像是胭脂染错了地方,透出几分错误的嚣艳来。
“怎的?”
“我以为自己就就这么死了。”
“愚蠢,我百里风间的徒弟——”
微有得意的话至一半,眼色蓦得凌厉,百里风间突然捂了景澈的嘴,旋身躲入另一侧墙根。
巡逻士兵整齐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眼见四下空无一物,百里风间情急之下一脚踢开离他们最近的殿门,拉着景澈躲入其中,只觉随着门风一股热浪袭到后背。
“为什么躲着苗疆人?”
景澈揉揉眼里模糊的泪水,问道。
言下之意,直接杀出去不好么,为何一反常态躲躲藏藏,全然没有他一贯霸道而直接的风格。
“苗疆人得罪不能,太能玩阴招了,防不慎防。迦凰山还算同苗疆有几分交情,甚是不易,不能给破坏了。”
不然以百
里风间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行事,也不会这般憋屈。
“师父,那你怎么会来苗疆?”
景澈微仰着头,努力辨别才能看清百里风间的脸。这殿里很暗,一扇雕花殿门隔绝了外头所有的日光,显得无比阴沉诡异。百里风间的脸上似乎透出几分幽怨无奈来。
怎么会来苗疆,这个问题说简单起来极其简单,复杂起来却是一撂的曲折。
迦凰山那头他留下了一堆烂摊子,不顾众人挽留一意孤行要来苗疆。当夜甚至连剑魄中的苏月都出来驳斥他这略微荒唐的决定。
迦凰山还有整个南穹派照顾着,可是景澈却是孤身一人羊入虎口,还有一个居心叵测的阿邺跟着她,他如何放心的下。不管世人如何觉得他荒唐,苗疆那一头生死未卜的却是他唯一的徒弟,他断不能任由她命丧异乡而不作出半点作为。
两年前的海上,两年前的寒泉中,他已经尝试过了那种无力感,这种滋味对于一生自负的他来说如同凌迟,如同刀剐,他不愿再品尝第二次,同样不想让景澈再一次经受苦难。
然而这些头头是道的理由,却是百里风间踏上去路时,才源源不断涌入脑中为自己的冲动寻求借口。他不愿意承认,甚至刻意忽略的是,知道景澈不告而别的那一刻,他几乎是暴跳如雷,心中仿佛猛地被抽走什么一般害怕。他害怕她的失去控制,害怕她离开他的视线。就是
没有理由,绝对不允许她出意外,不允许她死。
所以这重要次要的顺序,已经成了景澈为先,天下在后。都不晓得是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潜意识因为她的存在而有了一些潜移默化的改变。
黑暗中他扯扯唇角,兀自撇开她往里走,语气一贯不正经:“怎的,你不希望我来?”
“确实没希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