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經黑透了,程嶼風沒有回覆哪怕一個標點,暴雨打在地面上翻起半米高的白霧,小院的泥土濺了一些在窗腳,外面的世界好像被分成了黑灰白三層。
許屹很久沒有這麼著急過了,程嶼風回消息一向是很快的,今天他很難讓自己不要往壞的方向想。
每年雨季來臨時會刷到某地被淹了、某自建房被沖塌了、某某某地傷亡數字持續上漲、某某某城市派出救援隊前往某某地……
「嘖……」許屹按了兩下太陽穴,試圖用外力控制自己不要亂想。
微信語音沒人接,準備打通電話確認安全,又發現自己沒有他的手機號。
「雨什麼時候停呢……」
叮咚——
門鈴被按響的那一刻,許屹跳下沙發光著腳跑到門口。他並不能提前門外的人是誰、不確定程嶼風是不是還會來,但就是有那麼一股神秘力量在背後推著他。
當他打開門看見頭髮還在滴水的程嶼風,高高懸起的心終於落下,如釋重負。
「你怎麼……先進來吧。」許屹讓出位置,去衛生間拿毛巾。
程嶼風像大型犬一樣,站在門口使勁甩頭、甩胳膊、抖動身體,快把自己甩暈了才肯進家門,卻不敢往裡面走一步,生怕『主人』嫌他大雨天出去玩把身上弄髒了。
視線順著走廊方向延伸,停在許屹的腳上。
程嶼風:「怎麼沒穿拖鞋?腳冷不冷?」
許屹腳步一頓,剛剛好像忘記穿鞋就跑去開門了,下意識蜷起腳趾,後又發覺行為欲蓋彌彰、藏是藏不起來的,回答道:「沒事,平時也不愛穿,地暖還沒停呢。」
說完光著腳走進衛生間,被冰涼的瓷磚激起一身雞皮疙瘩,真涼啊。
他拿了上周程嶼風來家裡用的毛巾,沒好氣地扔過去,剛好蓋在濕漉漉的腦袋上,只露出一隻黑亮黑亮的眼睛。
許屹最受不住那樣的眼神,不看他:「沒打傘?這麼晚就別過來了,說要給你送過去,你也沒回消息……」
程嶼風一邊擦頭髮一邊說:「哦……沒有帶傘的習慣,也沒看天氣預報……手機,嗯,剛好沒電了。」
「哦……」
「阿嚏——」
所有疑問的話留在肚子裡,許屹慢慢、慢慢走回客廳,穿上拖鞋去廚房燒開水,平時嫌麻煩只訂桶裝水和瓶裝飲料,差點忘了燒水壺要怎麼用。
等到顯示『正在燒水』的紅燈亮起,向走廊探頭,程嶼風竟然還站在剛進門的位置。
「你進來啊。」
「我身上有水……」
「……」許屹無語,「沒事,進來坐,這周末會有阿姨來收拾。」
程嶼風『哦』了一聲,鞋脫在門邊,換上許屹家鞋櫃儲備的一次性拖鞋,走到窗邊。
這個位置剛好可以看見許屹完整的背影,他不知道在廚房裡忙活什麼,有刀叉的聲音,還有他偶爾發出『咦』、『什麼玩意兒』之類的感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