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真带回了最后一滴玉露甘霖。
也不知他如何劝说的胡玉娇,但自此流落在潇湘大泽附近的两滴玉露甘霖全部搜集完毕。
同时,没有了胡玉娇暗中以甘霖滋润,孟子真的身体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虚弱下来。
某天,给夏连翘会诊时。
“面带死气。”
凌守夷点评,“英年早逝。”
孟子真却微微一笑,浑不在意,“人寿皆有定数,在下已侥幸多活了这些岁月,还有团团相伴,可谓无憾。”
凌守夷定定看他一眼,个人选择,他不予置评。
李琅嬛想了想,给出自己的想法,“倘若孟大夫从今日起便开始修行呢?”
白济安亦觉得可行:“孟大夫此时入道虽晚,但若引气入体,好生调养数年,不说谋求长生大道,延年益寿总归是能做到的,只是不知孟大夫可有这个念头。”
孟子真轻咳两声,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枯瘦的指尖。
沉默半晌,才道:“我从前的确无意于长生。人生百年,足够了,寿数再久又有何意义。”
世人多追求长生,他则不然。
医者不自医,这数年下来,他救治过的病患连自己也记不清了。可经年累月疾病缠身下来,他自己骨子里或多或少总有些凉薄厌世。
白济安莞尔:“但今日不同往日了是吗?”
他大概能理解孟子真的选择,也敬佩他的选择。
他不爱胡玉娇,大可以一走了之,只是妖修的爱恨太过浓烈淋漓,胡玉娇绝不可能放下对他的执念。
孟子真感念她的垂怜,心中未必对她没有好感,这才愿意用自己残余的寿年来成全团团的执念。
无以为报,便以此残躯相报。
世人多不敢爱,不敢去爱,不敢言爱。孟子真以凡人残躯,迎难而上,坦然去爱。
或许,打骨子里,胡玉娇与孟子真便是一类人。
白济安敬佩这样的有情人。
孟子真轻声:“总要为团团考虑。”
妖修的法门明显不适合孟子真,寻常修士的修炼功法也未必适合他这一身病骨。
姜毓玉虽不清楚孟子真与胡玉娇二人的过往,但也乐于玉成一门好事,主动道:“我自幼也如孟大夫一般体弱,有一门呼吸调养之法,可引气入体,最适合孟大夫不过,大夫如今入道虽然晚了点儿,说不定有大造化呢?”
夏连翘替孟子真高兴之余,仍有点儿担忧,“秀秀,这不要紧吗?”
以她对修真的理解,功法这种东西一般宗门不都看得很紧吗?
凌守夷似乎看她一眼,没说话。
姜毓玉摇摇头:“无妨,这并非什么隐而不宣的秘法,这个主我还是做得了的。”
孟子真忙站起身,长躬一礼,乌黑的眼里闪烁着感激的神采,好似枯木逢春,病梅初绽:“姜公子今日之助,在下没齿难忘,有朝一日,定当报答公子大恩大德。”
夏连翘一边喝药,一边好奇地看着眼前容光焕发的青年。
乌发墨鬓,莞尔时,双眸晶亮,虽然身体虚弱下来,但精神头怎么看都比之前更加充沛。
这二人确定关系这才几天?感情进步竟然这么神速?难道这就是姻缘天成,爱情的魔力?
众人离去之后,凌守夷却没随众人一道离开。
夏连翘有点儿错愕,“你怎么还没走?”
这也是她与凌守夷之间的约定,尽量少在老白面前表现得太过亲密,以免令老白怀疑。
才刚谈恋爱没两天,夏连翘实在没想好要怎么跟老白坦白。
万般无奈之下,未免横生枝节,被棒打鸳鸯,只好出此下策。
孰料,凌守夷非但没走,反倒在床边的小杌子上坐了下来。
敛着眼睫,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太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