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守夷的性格并不会放任自己沉湎于回忆之中太久。
偏在这时,水镜异动。
凌守夷无暇多想,抹开水镜,定定望向镜中来人:“曲沧风。”
镜中的那人,酒气冲天,落拓潦倒,胡子拉碴,但一双眼却泛着明亮的温和的光。
曲沧风笑道:“我莫不是看错了?”
“看错什么?”
“几天不见,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凌守夷不冷不热:“你就是为了同我说此事?”
曲沧风搓搓下巴:“你是不是又跟你那位凡人姑娘吵架了?”
这段时日,凌守夷一直断断续续地与曲沧风保持着联系。
玉露甘霖即将搜集完毕,曲沧风身在仙门,却也在竭力争取到时候能与他一同真身下界。
乍从曲沧风口中,再听到夏连翘的的名字,凌守夷微微敛眸。
对于他和夏连翘之间的感情,曲沧风一直秉承着支持的态度。
他知道他在打什么算盘,也不去戳破他。曲沧风打从最开始接近他便是存几分利用之心。只经年累月下来,二人之间因志同道合,这才培养出点儿淡淡的知己之情。
雨淅沥沥落下。
凌守夷别过视线,眼睫微扬,静静地望着檐下小雨。
雨雾是淡淡的青灰色,在水色远山间脉脉流动。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指尖,一滴雨珠打湿指腹,凌守夷眼睫微微一动,指腹不自觉地微有痉挛,五指合拢又松开。
夏连翘于他而言,就像是指间的雨水,越想要抓住便越难留存于掌心。
他二人争执到如今,归根到底,不过是他难以带给她任何安全感。
就在这时,曲沧风忽然开口,“你不去见见她?”
凌守夷收回手,淡道:“有什么见与不见?”
“或许她此时想见你呢?”
凌守夷顿了一瞬:“她总要厌我的。”
曲沧风不赞同:“那是你自己这么想。我看这姑娘对你有情有义。”
凌守夷微微摇头,“或许她现在不见我更好。”
曲沧风讶然道:“你为何会这样想?”
“我知晓你心里定也是难受得紧。但是小凌,”
曲沧风叹息,“你不能因为怕伤人伤己,便提前预设一个最糟糕的情况,我看那姑娘,敢爱敢恨对你也是一片真心。”
凌守夷却道:“我知晓你从前接近我,不过是为利用。”
曲沧风一怔:“小凌……”
凌守夷安静一秒,“若非如此,你也不会主动来找我。我性格不讨喜,本就惹人厌弃,何必再到别人面前显眼,徒增旁人不快,置她于左右为难之境地?”
曲沧风动了动唇,叹了口气,哑然失声。
“曲沧风,”
凌守夷静了好一会儿,倏忽开口道,“我问你,仙门中人若失仙骨,该当如何?”
曲沧风一惊:“等等,你何处此言?”
凌守夷:“不过随口一问。”
曲沧风皱眉:“你以为我信你?”
“你到底想干什么?别乱来,你虽是天生仙体,可这仙骨一拔,也是非同小可。”
凌守夷却并未接他这个话茬,似乎只是兴之所至,略略提起,一笔带过,便避而不谈。
只道:“我前些时日见到了丹阳宗弟子。”
曲沧风的表情顿时凝固在脸上。
隔了足足半晌,曲沧风才苦笑一声,举起酒囊痛饮一口。
凌守夷心下毫不意外,他正是知晓曲沧风视丹阳宗远超他二人性命,这才有意提及,转移话题。
凌守夷:“你可想见见他们?”
曲沧风沉默许久,拭去唇角的酒渍,扯出个散漫的笑道,“就像你说的,有什么见或不见,故人已逝,都是些小辈弟子,也未必认得出我。待能下界那日再说吧。”
夏连翘并不知晓凌守夷如今的动向。一连十数日,她都在炼器室内专心祭炼剑丸。
她虽然没把这事儿四处宣扬,但姜毓玉等人在她所居侧殿内进进出出,这一番阵仗还是引起了凌守夷与白济安的侧目。
她也没时间和他们过多解释。等剑丸出世一切自然不言而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