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脑子里有别的算盘,旁敲侧击着,“我刚才听圆慧大师说,释心大师入上京办事了,不知什么时候回来?过几日不是有法会吗,所有僧人都要参加吧?”
圆觉虽然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对释心大师那么关注,但还是据实回答她,“今年是释心大师剃度的头一年,他必然是要出席法会的。左不过这两天,无论如何会回来。”
那就放心了,公主充满了干劲,闲散的人生忽然找到了方向,从没有这样积极向上过。
到了第二天,终于有好消息传来,说释心法师已经回寺,往禅房拜见方丈去了。公主心头忍不住一阵激动,强自按捺住,如常进行开饭前的准备,惊喜必须给得出其不意。
伙房前又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公主右手拿铲左手握勺,在长桌前摆开了架势。
队伍没有那么整齐,参差的人群慢慢移动,公主打了鸡血般在几百张面孔之间搜寻。有时候预感引领,总觉得他应该会在那个方位出现,结果一张盆大的脸挡住了一半视野。
公主有点嫌弃,暗暗撇嘴,正灰心呢,那大脸盘移开了,露出后面那张眉清目秀的脸。
公主脑子里顿时嗡地一声响,阔别多日,释心大师好像比之前更俊俏了。不知是因为洗漱过后的缘故,还是靠兄弟们衬托,他在人群中显得格外沉寂、清嘉、气宇不凡。
满世界的僧人仿佛都凭空消失了,公主眼里只看得见他。草草给排在前面的和尚打了饭菜,暗数着五、四、三、二、一……来了!他来了!如此心甘情愿地到她面前来了!
打了上千份饭,公主已经能够很好地掌握每份饭菜的份量,一铲子下去八九不离十,不会厚此薄彼。
然而轮到他,饭铲多掘半分,菜勺也不颠了,咔地一下扣在他碗里,量之大,令左右的人惊诧。
释心这才察觉,疑惑地望向这位新来的大妈。大妈目光慈爱,表情温暖,咧嘴笑起来,痦子上的黑毛迎风招展。
释心眼前顿时发黑,端着餐盘的手也开始隐隐发抖,要不是现在艳阳高照,他真会以为活见了鬼了。
第28章
“大师,别来无恙啊。”
公主秋波暗递,自觉倾城。
释心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眼神错愕地望着她。怪这饭堂混浊的空气掩盖住了她飧人的气味,他居然是走到面前才发现她的。
公主当然有很多衷肠想跟他诉一诉,比方那天他一掌劈得她多痛,她痛定思痛后觉得不能放过他什么的。不过现在人多,寺内所有大小和尚都在,暂时不方便把两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暧昧关系公诸于众。在做人方面,公主还是比较厚道的,逼良为娼的事不能干,要干也得释心大师心甘情愿。
他们眼神顾盼之间全是戏,边上的圆慧追问:“大娘和释心大师认识?”
释心不语,重又垂下了眼。他向来高姿态,也做好了公主胡说八道诬他清白的准备,谁知并没有。
公主说:“有过一面之缘,那天我的豆腐摊子被人撞翻了,是释心大师替我扶起来的。释心大师真是个好人啊,就是看上去瘦了点。”
边说边往他碗里又加了几块豆干,“大师长途跋涉一定很辛苦,多吃点儿,要是不够,大娘再给你添。”
公主笑眯眯,笑出了彼此交情不一般的意味。
作为伙房打饭一线,量多量少都是有弹性的,全在那一抖勺之间。有时候人情往来,连佛门净地都不能避免,世上哪里来绝对的公平,要是真讲公平,就没有释心法号不排辈,老方丈给他另立一字的事发生了。
上百双眼睛看着,未必没有人犯嘀咕。释心看看堆得像小山的菜碗,这是来自伙房大妈的关爱。
公主满目柔情,那张刻意丑化的脸惨不忍睹,但袅袅眼波间,仍有看得见的万种风情。
释心低了低头,道一声阿弥陀佛,端着托盘转身寻坐处去了。公主望着那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背影,摇头感慨:“瘦!太瘦了!”
边上的圆觉不明白大娘对于瘦的定义到底是什么,轮到一个真正精瘦精瘦,瘦得两颊都凹进去的沙弥打饭时,大娘垂着眼皮,连看都没看一眼,漠然扣了一勺豆芽,份量精准,无可指摘。
很多时候吃大锅饭就是这样,不要指望打饭的能多给,只要不少给就是天大的运气。心态平衡,皆大欢喜,饭堂吃饭才会吃得快乐。
通常伙房办事的人,得等所有僧人都打完了饭,才轮到他们动筷子。公主的工作终于完成了,捧着自己的小碗观望,见释心对面的位置正好空着,便兴高采烈跑了过去。
扫扫袖子,施施然坐下,释心没理会她,但吃饭的动作微顿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