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侧门响起了敲门声,文素素迅速下床,打着伞走了出去。
雨比先前小了些,丝丝翻飞。打开门,便看到互相搀扶着,浑身湿淋淋,冷得瑟瑟发抖的何三贵与许梨花。
“出去说。”
文素素回头望了眼院子,方四与秦娘子他们白日劳累,此时都尚在安睡。
文素素轻轻带上了门,摸黑朝巷子里走去,两人不敢多说,忙跟在了她身后。
走了一段路,文素素停下脚步,道:“你们被放出来,以后就没事了。要是不想再进去,此时就永远烂在肚子里,不要再提任何一个字。”
两人都以为死定了,谁知没过多久,就被放了出来。
许梨花惊魂未定,点头如捣蒜,哭哭啼啼道:“不说,打死都不说。文氏,我对不住你,我本不想将你供出来,是殷……”
文素素淡淡打断了她,道:“你的苦楚我不想听。我能将你们救出来,你们害怕了,摸黑连夜前来找我,赔罪认错,怕我报复你们。”
许梨花瑟缩着,不敢再说话了。何三贵顿了下,将她怀里的钱袋拿出来,递到文素素面前:“本来被差役收走了,放我们出来时,差役凑齐还了回来。从吴婆子那里得来的钱,都是你的功劳,花儿不该分,都归你。”
文素素接过钱袋垫了垫,收了起来。
殷知晦是难得的君子,不让人提心吊胆等,还心细如发,连被顺走的钱都想到了。
权势,更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东西。
文素素很是随意问道:“你们以后有何打算?”
两人一愣,许梨花苦着脸道:“连个落脚处都没有,哪想得到那么远。”
何三贵顿了下,小心翼翼问道:“你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文素素抬了抬眉,道:“你们也累了,先去找个地方落脚吧,等歇好了再来找我。”
许梨花赶紧推何三贵,他追上前,急切地道:“文娘子,你若是不嫌弃,以后,以后我们就以你为尊,听你指派差遣!”
文素素停下脚步,认真道:“我同你们一样,没钱没势。”
许梨花挤上来,陪着小意道:“你脑子灵光,我们又一同经历过事,算得上生死交情了。现在我们都没地方去,你想法子想出路,我与贵子都听你的,你让我们往东,我们绝不会向西!”
文素素哦了声,道:“听我指派差遣,必须签定卖身死契,且我也没卖身的银子给你们,你们可还愿意?”
两人一下怔愣住,文素素不再多言,把伞给了许梨花,“你拿去打吧,上面沾了死人血,脏了,我不要了。”
许梨花脸色苍白如纸,手一抖,伞哐当掉地。
文素素思索着要买把更结实干净的伞赔给秦娘子,头也不回稳步离开。
她从不说废话,更不是在吓唬他们。
她是缺钱缺人缺势,但她不接受讲条件。
因为这些,她应该很快就会有。
夜深了,毛毛雨变得浓密,从牢里出来没吃没喝,身上湿哒哒,何三贵都快扛不住,许梨花更是冻得牙齿咯咯响。
“贵子哥,我们该怎么办?”
从牢狱里出来时,经差役手的银子,只剩下了一半不到。差役敢雁过拔毛,他们却没敢,一个大钱不少全给了文素素。
两人所有的银两加起来,一共不足三两。行脚店只一个铺位,一天就要五个大钱,加上吃喝,他们住不起。
何三贵道:“瘦猴子住得近,我们先去找他。前几天他去了府城给马治病,现在应当回来了。我们先在他那里歇脚,烤干衣衫,再商议以后的事。”
许梨花只想找个地方取暖,催促着何三贵快走。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摸黑到了瘦猴子的住处,已经到了黎明时分。
瘦猴子睡得正香,何三贵敲了好一阵门,他才醒过来。以为是有人来请他治病,披上衣衫呵欠连天出去开门,看到门外哆嗦着的两人,抬起灯笼定睛一看,咧嘴笑了:“贵子,夜奔呐?”
何三贵已经没力气骂他,扶着许梨花侧身进屋,“这是花儿。瘦猴子嘴臭,你别搭理他。”
后面一句话是对许梨花所说,她还没开口,瘦猴子就又哟了声,“对不住,原来是许娘子。你们怎么来了?”
何三贵嘟囔了句,瘦猴子没听清。两人以前吃多酒时,何三贵同瘦猴子提过许梨花,伤心得天崩地裂。
想到陈晋山的官司,瘦猴子咂摸着嘴,提着灯盏带着两人进屋。
屋子收拾得还算干净,三间正屋,东西两侧只两间茅屋灶房,院子里种着些金盏花等常见的药草,屋子里摆着药碾子,药草,满屋浓浓的药味。
瘦猴子升起了小炉,坐上药罐熬煮驱寒汤。三人围炉而坐,烤着火,手脚暖和起来,两人脸色方勉强恢复了些血色。
瘦猴子打量着他们,道:“你们难道是犯了事,夜里逃出来了?”
何三贵哪敢将文素素的事情往外说,哪怕是瘦猴子也不行。
那是个煞神,如假包换的煞神!
何三贵吞吞吐吐说了一通,“我与花儿都清清白白,衙门就把我们都放了出来。大半夜的,我们没处可去,便来寻你了。”
瘦猴子人如其名,瘦得像是竹竿,人也如猴一样精。何三贵遮遮掩掩的话,他听得嘴角一直往下撇,最后都快撇到地上去了。
大半夜的,衙门的差役老爷们能离开暖和的被窝,将他们放出来,除非他们是唐知县的亲爹!
唐知县的亲爹,起初就不会带进大牢,明摆着后面有人救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