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真是太奇怪了!
黑耳朵猫儿没再跟男人夫妻俩“分享食物”
,只在饱餐过后到这边转悠一下,听听男人夫妻俩说话。原来那天那孩子并不是他们的儿子,而是他们的学生。他们对学生都像是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吗?可是学生那么多,他们却只有两个人啊!
黑耳朵猫儿想不明白。
过了一段时间,男人和女人的孩子就出生了。那孩子可真小啊,它要是想的话,只要从窗户里跳进去就可以轻松把那孩子叼走。黑耳朵猫儿每天趴在窗边看着。
那孩子一天天长大,很快就会走、会说话了。他走起路来还摇摇晃晃,偶尔嫌弃自己走得太慢,索性趴在地上爬了起来。黑耳朵猫儿觉得新奇极了。它非常凶,没有人愿意和它当朋友,更没有人愿意和它生孩子,小猫儿这种东西也许它这辈子都不可能有了。看着这孩子慢慢长大,感觉还挺奇妙的。
到孩子能独自呆在家里时,等待孩子的就是无穷无尽的寂寞。男人和女人总是很忙,每天都有那么多学生需要辅导,每天都有那么多事情需要跟进,每天回到家天都已经快黑了。有时突然响起了雷,孩子就非常害怕,躲在那里瑟瑟发抖。
小孩子是非常脆弱、非常需要陪伴的。黑耳朵猫儿这样想着,却没有接近那孩子。它知道有好几次那孩子都见过他了,可是那孩子怕他,只敢远远地看它,一步都不敢上前。
它如果跑过去的话,会把那孩子吓坏的吧?
就像当初把雀儿放到他们门前一样。
黑耳朵猫儿跑到教室那边趴着,等男人或女人一往回走,它就会跑到那孩子那边去。时间久了,那孩子也发现了它出现必然会伴随着他爸爸或者他妈妈的归来。
自那以后,那孩子每次看见它都可高兴了。
等那孩子再长大一些就开始到处跑动。那孩子似乎已经习惯自己一个人呆着,每天都跑到教学楼附近徘徊,有时它也会去,那孩子就定定地看着它,像是想和它说话。不过那孩子终究没和它说过话,那孩子大概更喜欢沉默却慈祥的大樟树。
有时那孩子会被送回他奶奶家里。黑耳朵猫儿跟过去看了看,发现还不如让那孩子一个人呆着。他奶奶实在太偏心了,有什么好东西都藏着不让那孩子碰,那孩子还那么小就已经让那孩子学着干活,有次还想打那孩子——当时黑耳朵猫儿看不下去了,从柴垛上蹿了下去,猛地咬住了那老太婆的手。
那老太婆吓得丢了魂,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着看向那渗血的伤口。那孩子也被吓坏了,呆呆愣愣地站着,看看那老太婆又看看它,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那老太婆指着那孩子骂咧着说:“你个小扫把星!沾了你准没好事!”
说着那老太婆就抄起扫把想来赶走它。
它一跃而起,蹿上屋顶,跑着从那孩子的奶奶家离开。
经过这件事,那孩子一定更害怕它了吧?黑耳朵猫儿这样想着,依然像往常一样去看男人夫妻和那孩子。
男人夫妻俩来接那孩子回去了,知道那老太婆被咬之后掏钱让她去镇上打疫苗。那老太婆收了钱,脸色才好看一些,等男人一家三口离开以后嘀咕起来:“被猫咬了一口而已,哪有那么多讲究?还打疫苗!真是读书读傻了!”
不过她看起来倒是挺高兴的,拿着男人留下的钱翻来覆去数了两遍,心满意足地把它们放了起来。
黑耳朵猫儿没兴趣再看下去,跟着男人一家回了学校那边。学生们已经放假了,不过还是有很多学生留在学校,都是有些内容没弄明白,想趁着假期好好补一补。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儿,以前还没到放假时间呢,学生们的心就飞到外面去了。放学铃声一响,他们会像箭一样往外蹿,到处玩耍、到处撒野。
是什么改变了他们呢?
黑耳朵猫儿想不明白。
它每天觅食完以后都趴到教室外,想看出个所以然来。可惜一直到最后都没有得到答案。
男人夫妻俩出事了。
黑耳朵猫儿是第一个发现的,它朝着过往的每一个人撕心竭力地叫着,但还是过了很久才有人发现被掩埋着的男人夫妻俩。等把人挖出来时,男人夫妻俩已经没了呼吸。
它不能再出现在那孩子面前了。黑耳朵猫儿想。
以前它每一次在那孩子面前出现,几乎都代表着男人夫妻俩会回到家,现在他们已经不会再回去了,那孩子见到它以后如果还盼着见到他们,一定会非常失望、非常难过!
黑耳朵猫儿回到了山里。
男人夫妻俩下葬的那天,黑耳朵猫儿也跟着去了。自那以后它就把他们的坟头当成自己的领地,每天都在那边守卫、巡查,不管是人、蛇还是老鼠,黑耳朵猫儿都不允许它们接近半步。可是对于坟上的青草它却莫可奈何,只能看着它们越长越高,越长越密,把湿润松软地泥土抓得严严实实,把低矮的坟头也掩藏得严严实实。
那孩子怎么样了呢?黑耳朵猫儿偶尔会想知道。可是它不敢去看,它怕自己会被那孩子看见,勾起那孩子的伤心事。如果它也有自己的父母,遇上这种事一定会很难过!
黑耳朵猫儿闷闷地想着,张嘴亮出尖利的牙齿,一口咬住不听警告的毒蛇的七寸,轻松把毒蛇咬断了气,慢条斯理地享用起细腻滑嫩的毒蛇肉来。
黑耳朵猫儿感觉四周有不少双小心翼翼的眼睛正窥探着它的进食过程,不过它一点都不在意,反而故意亮出沾着血的牙齿,鲜红的、可怖的、狰狞的。
这些家伙只需要敬畏它就可以了。
它是不需要朋友的,更不需要所谓的陪伴。
日子又变得漫长而寂寥。无所谓下不下雨、无所谓天气冷还是热、无所谓太阳落山还是升起、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这些东西有什么在意的,它又不会在外面被雨困住,它又不会因为冷了或者热了而生病,它又不会因为太阳落山而害怕,它又不会一大早看见红通通的太阳升起在天边就高兴得满脸发红。
反正,什么都无所谓。
直到有一天,它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它仔细看去,发现来的那些人里有张熟悉的面孔。他长大了啊,看起来过得很不错,眼睛亮亮的,似乎一点都不再害怕寂寞。
它从树上跳下去,定定地看着他。
他跑上前来,没有像以前那样安静、没有像以前那样小心畏怯,而是惊喜地喊:“小黑!”
他说:“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他说:“你愿意和我去北边吗?”
可以,当然可以。
愿意,当然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