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老爷子对上袁宁满是疑惑的双眼,莫名有些明白自己儿子和自己孙子为什么这么快接受这个孩子。这孩子很乖,也很天真,但天真之中有着自己的坚持,这样的孩子是他们最无法拒绝的。
这时章修严也进来了,他规规矩矩地喊道:“爷爷。”
章老爷子点点头。
他结束了刚才的话题,对章修严说:“回头给我写个对联,我要贴在门口。”
章修严答应下来,目光落到袁宁身上。
章老爷子这几天听章秀灵和章修文念起袁宁,听得耳朵都长茧子了,自然知道这个孙子对袁宁的偏爱。他摆摆手说:“这孩子的房间安排在你房间隔壁,你带他过去吧。”
章修严牵着袁宁走了。
袁宁紧跟在章修严身后。
出了院门,章修严才问:“爷爷和你说了什么?”
袁宁一顿,据实以告:“爷爷问我为什么不愿意改姓。”
他把自己刚才的疑惑又说了一遍,想从章修严这里得到答案。
章修严抬手扫扫他的脑袋,说道:“没有什么不同,不管姓章还是姓袁,你都是你,是我们章家的一份子。以后有人再质疑你,你要大大方方地反驳他们。”
他顿了顿,“虽然章这个姓代表着很多东西,但只要你自己有出息,不管姓什么都一样——名字只是人的代号而已,它代表的意义只有靠你自己去赋予。”
袁宁用力点头,表示明白了。经历了期末那件事,袁宁隐隐意识到自己没有选择改姓章会带来不少类似的麻烦,章老爷子的质问也证明了这一点。听完章修严的话,袁宁心里不再在意这些事。
袁宁坚定地向章修严保证:“我会努力的。”
章修严带着袁宁到自己惯住的院子。章家老宅是老式的的宅子,建筑和装潢都古色古香,园子也打理得极好,冬天都开着点儿花,缀着点儿绿。袁宁把章修严帮忙拿过来的行李整理好,又跑到章修严房间找章修严。
章修严递给袁宁一把尺子:“量一下大小做好标记,我要裁纸给爷爷写对联。”
袁宁听章修严提起过对联,对这项工作有着极大的热情,按照章修严的要求在纸上做好标记。他待在一边看着章修严利落地把纸张裁好,取来笔墨落笔写对联。
章修严的字是从小跟着薛家姥爷学的,字里行间都有着薛家姥爷的影子。他选了一副寓意吉祥的对联写好,又提笔写了第二副迎春对联。他停下来检查了两遍,把对联晾在桌子上,给袁宁讲解起两副对联的含义来。
这种对联大多是要多好写多好,要多吉利写多吉利,章修严从小练字,脑中随随便便就能组出副这样的对联来,向袁宁解说起来自然也是驾轻就熟。
袁宁听得惊叹不已:“大哥懂得真多!”
他听明白了,这些对联代表了对新一年、对重要的人的美好祝愿。
章修严见墨迹干了,让袁宁拿着去找章老爷子。
章老爷子已经让章秀灵和章修文自己去玩,正背着手在走廊上看鸟。见章修严和袁宁过来了,也不看章修严写的对联,直接说:“帮我贴上。”
章修严在袁宁协助下把对联贴在章老爷子书房和卧房门口。
章老爷子提着鸟笼踱步过来,站在书房门口看了半饷,神色有些恍惚。他叹了口气:“你姥爷怎么说走就走?”
章修严沉默下来。
是啊,怎么说走就走?
薛家姥爷本来就病了,章修鸣又在眼皮底下丢了,心里哪里受得了?眼看章修鸣找不着了,薛女士崩溃了,薛家姥爷自然就撑不住了。那么豁达的一个人,临去时始终耿耿于怀,握住他的手反复让他一定要把弟弟找回来、一定要好好照顾妈妈和弟弟妹妹……
章老爷子的目光始终没从对联上移开。他和薛家姥爷是相识多年的画友,两人都爱画,只是他是业余的,薛家姥爷却是专业的。当初国内乱了起来,薛家姥爷的友人们都出了国,只有薛家姥爷撑着一身硬骨头不愿走。薛家姥爷的骨头是硬的,身体却没那么硬,自那以后就垮了,也亏他看得开,再苦再累都熬了过来。
若不是章修鸣这个外孙突然在那边出了事,薛家姥爷也许还能再撑上几年。
这么多儿子中,他最看重章修严父亲;这么多孙子孙女中,他最疼爱章修严他们几个。想到老友一生中所遭遇的磨难,章老爷子就免不了在心底叹息不已。
章老爷子说:“多亏了你能学到他这手字,”
他望向章修严,“以后再忙也不要荒废了。”
章修严点头,领着袁宁去吃饭休息。
第二天就是年三十。
章修严一早醒来,准备领袁宁去晨练,袁宁却捧着一副对联出来,跑到章修严面前说:“大哥,我也给你写了对联!”
他有点不好意思,“但是我写得不好。”
大哥说对联代表着美好的祝愿,他也想大哥在新一年里开开心心的。
章修严看着袁宁手里的对联,红红的纸张裁得整整齐齐,上面的字也写得齐齐整整。袁宁才开始练字小半年,写得不算特别好,但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来说已经非常不错——至少很工整也很清晰,看得出是非常用心在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