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被宽大弧形铁皮棚阻隔掉大部分强光,白色电扇叶片飞转动,配合空调驱散棚顶传导下来的燥热。
各种分贝的枪声在偌大靶场内不断回荡,金属粉末颗粒随着硝烟漫舞升腾。
高大男人穿着墨绿色战术服,英挺鼻梁上架着透明护目镜,站在与他有十多公分身高差的女人身后,细心指导她的站姿和握枪手势:
“记住,右手虎口要握在最顶部,顶住这个獭尾前托,就在机匣后延这个位置,可以减小后座力枪口上跳。”
“你的主视眼要在两点一线之间找到准星,左手继续辅助不要脱离握把,重心在腰部保持身体平衡。”
“控制呼吸,双手尽量不要晃动,否则弹道会受影响,射出的方向也会有偏差。”
“很好,稳住…”
用近乎标准的拖枪站姿屏息凝神片刻,女人食指用力扣动扳机,漆黑枪口瞬间迸出火光。
巨响咆哮震耳欲聋,撞针撞击一颗颗九毫米实弹极冲破空气,金属弹壳不断从抛壳窗崩溅到各处,连续射向二十五米外黑白靶纸,在纸张被穿透破洞的瞬间,纸屑爆裂开炸出无数白色尘粒,不断在阳光下飞旋四散。
透明护目镜片下,一双眼坚定直视前方,拾音降噪耳罩隔绝掉冷兵器射击时出的爆鸣,她慢慢把手枪放低至安全位置,耳罩也被身后男人摘下。
“不错嘛,都没有脱靶。”
“还能打到七环以内。”
话刚说完,雷耀扬低头轻吻她脸颊,但她似乎毫不受影响,快按退黑色g1ock空弹匣又开始填装子弹。
男人挑挑眉看她愈熟练的动作不禁成就感十足,渐长的棕被她别在耳后,虽然只是身着黑色长T搭配紧身仔裤,但看起来利落又干练,是他渐渐喜欢的另一种简单随性。
“上瘾了?还要继续?”
“怎么对射击这么感兴趣?”
子弹一颗一颗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光彩,齐诗允的回忆慢慢被拉回从前。
“我中学时加入过童军,后来又进了童军的射击协会。”
“不过那种单气手枪好没意思,而且我当时的年龄也不够资格用实弹。”
童军是她当时难得请求方佩兰让她参加的校外活动,大学毕业后还去报考了警校,但最后因为体能测试8oo米跑没合格被淘汰,再加上阿妈认为警察职业太高危一直强烈反对,她最后也只好作罢。
只是没想到当记者后跑步度和耐力大大提高,8oo米跑对她来说简直小菜一碟,但奈何时机早就错过。
很快,六枚黄铜色帕拉贝鲁姆手枪弹被她摁进弹匣,齐诗允漫不经心抬眸望向雷耀扬,语调也参着笑:
“雷生是不是心疼钱?”
“五十子弹两万多铢确实有点贵。”
“今天只好让雷生在这里多出点血啰。”
雷耀扬微怔,很少听她提及过去,他垂眸注视她手上连贯动作,抬手抚了抚她后脑嘴角不自觉上扬:
“两万多铢算什么钱?只要你不怕明天上半身肌肉酸痛随便你玩。”
“加仔,再让人拿几盒para过来。”
言毕,男人用眼神示意一旁安全教练站到齐诗允身后,自己戴好耳罩,拿起操作台前Ruger突击步枪站到隔壁靶位蓄势待。
加仔和几个细佬在不远处,望着这两人已经不厌其烦持续练靶好几个钟头,大有玩到靶场不打烊不罢休的意思。 在芭堤雅呆了四日,一行人昨天折返曼谷,生意上的事都处理得差不多,打算明天启程返港。
雷昱明交给雷耀扬的几个工厂经过慎重协商后,下半年会6续搬离泰国进军大6市场,存入银行的资金准备暂时维持现状,几处房产已经相继找好买家出售,只保留了在芭堤雅的海滩别墅。
泰国持枪合法,而几乎每次来曼谷,雷耀扬都会来海军基地实弹射击靶场过足瘾,本以为齐诗允会觉得无聊,没料到她在一旁看了没多久就跃跃欲试,他也正好逮住机会教她如何用枪以防万一。
谁知在他悉心教导下这小女人上手很快,没多久便熟捻掌握射击诀窍,倒是令他十分意外。
枪声威慑力很强,但雷耀扬觉齐诗允开枪时异常镇定自若,就像是在泄某种愤怒情绪一样,靶纸上千疮百孔,每一子弹仿佛都包裹着莫名的仇恨。
好像自从那日见过白龙王后她就有些微妙变化,雷耀扬旁敲侧击试图挖掘缘由,可她早就在心里筑好堡垒掩饰,两人对话间也亦假亦真让他寻不出什么破绽,时不时还刻薄毒舌几句,持续打击他本就有些不安的心神。
其实雷耀扬早就现,两人相互之间都隐瞒着不能言明的密语,而彼此又像是默契十足的不会去同对方追根究底。
但他的求知欲却时常被齐诗允的言行调动,有时实在很想要去了解她的过去到底生过什么,可他莫名犹豫过很多次,就像是缺少了一个让他再进一步的契机。
三月恰逢雨季来临前的燥闷,晚风依旧氤氲着热气。
昭披耶河将整个曼谷一分为二,河道两岸景致在夜色中遥相辉映。
望向东边,曼谷大皇宫建筑群围墙延绵一千九百多米,玉佛寺琉璃瓦金碧辉煌,重檐繁复雕砌龙鲮凤尾,舍利塔尖高耸刺入云霄,更远处郑王庙灯火璀璨,满眼琳琅华丽,处处彰显出暹罗时代奢靡气息。
观景餐厅内熙熙攘攘,齐诗允单手托腮在桌面,侧头望着河面上来往的传统长尾船出神,柴油引擎声徐徐荡漾开,旋翼刀片不断划破洒落在水波上的点点霓虹。
嘴刁的雷总最近吃腻了泰国菜,今晚想要吃法式美馔细品红酒,带她入住昭披耶河边这座百年星级酒店。
齐诗允倒是无所谓,反正最近几天对她来说,吃什么都一样。
男人抬眸望她,双手持刀叉切割餐盘里的嫩红牛排,正要放嘴里中咀嚼时,他顿了几秒,终于忍不住直接开口问桌对面的女人:
“你好像有心事,最近几天你都不大对劲。”
“早知道就不让你去见那个神棍。”
她回过头对上雷耀扬视线,瞳孔里却是微冷的漠然。
齐诗允嘴角轻轻向上扬起一个弧度,今晚的口红颜色比平时稍微深了几度,此时却仿佛带着股成熟女人不加掩饰的欲望:
“雷生。”
“我感觉m快要来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