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后清晨,朝霞满天照耀整座城市,掀起港岛悠长炎夏序幕。
太平山绿树浓荫经过一夜洗礼苍翠欲滴,蜻蜓蛱蝶穿花过叶,又迎风展翅飞向碧蓝高空。
帘缝透进一丝光,雷耀扬睁开惺忪睡眼,看到怀中曼妙身躯随均匀呼吸起伏,她酣睡模样倒是极为罕见,肯面对自己更是世间奇观。
齐诗允难得一夜好眠,更难得是她第一次面对雷耀扬,靠在他怀里睡得踏实恣意毫无防备,一只皓腕轻轻拥在他腰际,鼻尖也快要凑到他胸口。
这样子着实乖巧俏丽又惹人怜。
他抬手轻轻抚她顶,突然听她嘴里含糊轻哼一声,雷耀扬便不敢再有动作,生怕会把她吵醒。
男人恍神间,想起昨晚她对自己道出身世之谜,说出家变前因后果,又清晰描述出头一天车祸前后所有事,他听完那一刻,感觉就像是被突然打开的潘多拉魔盒,令他紊乱心绪变成一锅搅不动的隔夜浆糊。
雷耀扬也曾很多次想要私自调查她,但临到头时又犹豫不定,总觉得这中间就像是有道高墙阻隔,他害怕越过界后她反应太过,也害怕她因此又心生芥蒂对他不再信任。
但令他没想到的真相是,这二十多年人生齐诗允过得如此大起大落,跌宕得足够写本小说。
雷耀扬也突然明悟,第一次去她家里时为什么有座供奉神龛后来又消失不见,明白了那晚她惊慌失措想要藏入抽屉的是什么,明白了她书桌上那张和方佩兰的合影为何看起来与众不同…也明白了她为何在无路可走的逆境中,看似顺从般地选择了他。
原来她的坚强勇敢和执拗刻薄,只不过是用来保护自己的铠甲和伪装,而她偶尔不经意对他显露出的小脾气和柔软脆弱…才是她最真实样貌。
但幸好最后,是她亲口对自己道出真相。
也幸好现在,她是真的钟意自己。
脑海理清思路,雷耀扬仍觉得她父亲死得过于蹊跷,按照程泰性格做这种事势必不会留活口,何必又要大费周章掩盖真相?而她们母女二人在事后平安无事隐于市井至今,更是让他摸不透个中缘由。
齐诗允说,当年的事她在各处搜寻了许久都未能有证据,就连见报的消息都很少,而且大都是寥寥数笔就带过,将整个案真实原因都完全抹煞,看起来不过是一宗富商欠下巨债无法偿还的寻常人间惨剧。
而巧合的是,齐家事那年,正好是自己与双亲关系决裂、义无反顾离家那一年。
当年血气方刚带着满腔怒火逃离雷宅,未满十八岁却胜在头脑聪明巧舌如簧,混迹各处都能吃香。在入社团之前,程泰也曾拉拢过他进和合图,但只因雷耀扬赏识彼时风头正盛敢打敢拼的牛嵘,所以才拜门罗汉,最终入了和义堂。
只不过程泰同雷义间的关系一直没有显山露水,还都是好几年之后,程泰主动找上他完全说开他才知晓。
但眼下,最令他担忧的不是已经难觅踪迹的过往,而是疑惑程泰到底还在背后隐瞒了什么,或许他已经怀疑程啸坤的意外与齐诗允有关…只因那老鬼肆无忌惮藐视一切,现在知道她在自己身边,还敢借机对她下手。
看似齐诗允是因为工作失误和与他的私人关系暴露被迫辞职,但也不至于多家公司都像是统一口径般拒绝她。
虽然这个想法都还只是两人猜测,但雷耀扬始终觉得,除了钟安林借故将她辞退之外,也不排除是那疯癫阴险老家伙在暗中会做的事,他昨晚已经交代手下人去查,只希望能够尽快有眉目。
床头柜上古董时钟转了小半圈,雷耀扬正专心思考,突然怀中女人睁开大眼抬起头,直愣愣望着他,倒吓他一跳。
“现在几点!?”
“完了完了完了!要迟到了…”
“你醒了怎么不叫我!”
齐诗允转头看了眼时钟上的时间,嘴里一直喋喋不休,她头蓬乱一下子从他怀里挣脱坐起身,像只炸了毛的猫,掀开被子就准备下床。
男人见状,不由得笑这还没完全睡醒的工作女狂人,又拉她手把她拽进被子:
“小朋友,才八点啊…”
“今天放假,不用返学,干嘛要叫你?”
“…雷耀扬!”
“我又不是返学,我是返工啊…”
她正语无伦次在他身下挣扎着,见雷耀扬满眼宠溺又嘲弄似的望着她,齐诗允才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昨天已经办了辞职手续,现在是无业游民一个。
原来刚才只是场梦…
懵然回想,她梦见自己睡过头,就要错过一个重要新闻采访。
“现在清醒了?”
“做梦都返工?你是有多钟意被资本压榨?”
雷耀扬见她回过神的娇憨模样不由得笑,揉了揉她头,又将她圈进自己怀里。
“现在还早,再多睡下。”
胸膛下强健有力的心脏搏动着,齐诗允紧张情绪也慢慢松弛下来,她侧耳倾听雷耀扬心跳声,男人宽大手掌轻拍着她光洁的背,像是哄BB仔睡觉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