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我也要离开金陵了,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总不会杀到凤台县来吧?”
林子葵感觉很热,萧复说话的热气都吹拂在自己的脸庞上,他稍稍侧了头,就将下巴贴在萧复的脖子上了。
林子葵有点不好意思,但反正两人现在也这样了……
罢了,林子葵勉强厚脸皮起来,嘴里说起那桩旧事:“三年前,我进京赶考,在应天府书院学习,和唐兄同住。”
萧复听得很认真:“嗯。”
心里骂,唐孟扬这个死断袖。
“书院一视同仁,只要不是高官显爵,王侯将相,都那样住,好几个人住一起,没有例外的,也有更多学子一间房的,我……当时是考中了解元,是邺朝开国以来,最年轻的解元。”
这当然很了不起了,但他话中丝毫没有炫耀的意思。
萧复就夸他:“林郎怎么这么聪明啊。”
林子葵腼腆:“我只有念书聪明,其他的不行的,都说我在其他事情上,脑子笨笨的。”
“不啊,我家林郎会做茶叶蛋,会做鸡汤,会给我买酒,哦还会缝衣服、会烧炭的,什么都会……这么多优点呢。”
这些微不足道的事,竟然在照凌这里成了优点。
搞得林子葵简直羞耻。
萧复就笑道:“好了好了,你继续讲,你跟那个死断……唐兄,你们住一间房,然后呢?”
“只有我和他,还有一位公子,姓黄。我们三个人。因为我是解元,这是书院的优待,而那位黄公子是商贾出身,给了书院很多钱,唐兄则是出身江南名仕,学问很好。”
萧复皮笑肉不笑,没想到一聊过往,林子葵居然还夸这个唐孟扬!
“那个死断袖,没对你做过什么吧,你当时才十四岁。”
“没有没有,”
林子葵连忙否认,“你说他是断袖的事,我也是最近听你说的,以往都没往那方面想,我十四岁大,他能对我有什么想法?不过是我们住一起,走得比旁人近一些,经常互相考校功课,当时唐兄带我去徐阁老的府上呈了拜帖,自然是进不去的。”
萧复插嘴:“你不是想拜薛相做老师的么?”
“嗯……那是后来的事了,”
他慢慢地说,“我对徐阁老,原本是很钦佩的,结果隔几天,唐兄带我去京畿会馆,参加赛诗会,我那时,年纪太小了,不晓得不应该那样出风头。”
约莫是提及了最让他痛心的事,萧复隐约在黑暗中,看见他表情似乎都变化了,嘴角向下撇着,紧紧地抿了起来,是一个紧憋情绪的神态,身上也是,紧紧绷着,还有点颤抖。
“林郎……出风头,不是你的错,你有才华,你满腹经纶,学富五车,势必要让天下人见到你的才华,你懂么,你是国家良宝,是社稷贵资,若国家有明君,也势必拿你当宝藏。这根本不是你的错,是千年来腐朽官僚的错误!”
他都不用说,萧复就大概知晓发生过什么。
林子葵吸了吸鼻子,想着不能在照凌姑娘面前失态,刻意控制住了,说:“我很小时候,念《弟子规》,上面说‘才大者,望自大。人所服,非言大。’我想我虽然年纪小,但我考中了淮南解元,不能因为我小,我矮,就看不起我!所以我跟人斗诗,斗到最后我才知道,跟我斗诗斗得面红耳赤的人,是徐卓君,他是徐阁老的儿子。他学问不差的,可惜最后一场七步成诗,他输了,输在我这个十四岁小孩手里,我那位黄兄……就在一旁说了句徐的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