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應,那根手指粗細的柔軟龍鬚卻輕輕翹起,試圖從翡寒衣的手邊悄悄離開。
後者當即「哇」了一聲,奇興奮地睜大眼睛,條件反射般反手捏住了想要溜走的龍鬚。
蘭風逐:「!」
他驚得當場仰臥起坐,緊接著便因傷勢過重嘔出一大口鮮血,又力竭倒下。
「哎呀!」
翡寒衣觸電般縮手又猛地醒悟,忙一把將人撈住,又從懷中亂翻一通摸出枚青玉小瓶,將內中藥丸一股腦倒入蘭風逐口中:「快吃快吃,這可是救命藥,月仙親制的!」
後者被迫吞下一大口丸劑,險些噎得一口氣上不來,暈厥過去。
翡寒衣滿臉歉意,趕緊扯下水袋遞給對方,邊幫他順氣邊苦惱道:「對不住啊,我也沒想到你這龍鬚碰不得,這還是我第一次救人,不太熟練——」
他還沒說完,即被險些嗆到的蘭風逐抬手制止。
青年稍有些恢復,抬袖抹去唇邊沾染的鮮血,又咳了半晌,才艱難道:「……我族之身,唯有道、咳咳,道侶可以碰觸……」
翡寒衣的動作頓在半空。
他愣了一會,才苦著臉,喃喃自語:「十年不下山,下山就輕薄了別人,果然不該聽師尊的,練劍才是正途……」
蘭風逐無力靠在他肩頭,被折騰的眼前發黑,只聽見清澈溫柔的嗓音在耳邊迴蕩。
「這可怎麼辦,你要跟我回家嗎?」
——要跟我回家嗎?
蘭風逐昏沉沉地,只一味地重複著「回家」兩個字,卻想不起自己的家在哪裡。
緊接著,他耳邊響起了紛亂糾纏的囈語。
仿佛一層高過一層的海浪,不斷沖刷著他脆弱的靈台,似乎要將其淹沒。
蘭風逐想要掙扎,懵然間抬起頭來,看到暗紅色的天幕上,一輪自帶冠冕的血月幽幽懸掛,壓抑詭譎,讓他根本無法呼吸。
驀地,一道翡色劍光割裂天際,豁然而來!
無數飛花翠葉被橫空劍氣裹挾,好似一場突如其來的驟雪簌簌落下,在接觸血海的瞬間生根發芽,溫柔卻不容抗拒地將波瀾吞噬覆蓋,將猩紅暴戾化作春意盎然。
清明逐漸回歸,蘭風逐所見最後一個定格,是血月崩毀、詭異不存。
他睜開眼睛,又聽見宅院中那些拜月的男女老少的低聲誦念——
「吾生須臾,吾死鴻毛……」
「死生無疑,盡歸吾主……」
與此同時,似乎有什么正在他的束縛下微弱掙扎著,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比平常清晰許多的感知讓蘭風逐下意識抬頭,緊接著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