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桎之觉得他实在天真得可爱:“你今晚见过我眨眼吗?”
池煜一板一眼地回答:“没见过。”
“那就是不会。”
沈桎之说,“如果我能眨眼早就眨了。”
池煜犹豫了几秒,觉得沈桎之很可怜:“不能眨眼的话岂不是也不能动,那”
那岂不是要难受死了。
后半句池煜于心不忍,话到嘴边又噎了下去。
沈桎之好似对此不在意,只垂下眼睛看了看托着自己的手,指尖已经冻得发白,他有点生气,催促了最后一遍:“我们进屋再说。”
于是在凌晨不知道几点的深夜,雪人沈桎之终于被池煜用玩具铲子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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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都嘴笨,,因此作者安排玄学让他们重逢
收留
池煜怀疑过这是否是上天与沈桎之联合起来的恶作剧。
只是进门后他意识到,如果这真的是一个玩笑话,那沈桎之大概也并没有手握剧本。因为对方只注意到池煜穿着睡衣在室外被冻得发抖,为此三次催促他进屋,只是他忘记自己是一个雪人。
在停了雪的室外都只能堪堪维持现状,何况进了打足了暖气的屋内呢?
池煜很小的时候身体不好,从楼梯上摔下来过一次,于是小学一年级之前的事情都忘得差不多,却又记起来认识过一个玩伴,两个人偷溜去公园,对方给他买冰激凌吃,最普通的甜筒,白色的雪乳在太阳下化的很快。
那个小伙伴和自己的家里管的都很严,他们偷偷跑出来太久,怕被家里保镖逮住,池煜心里很着急,拼命想快点吃完,又舍不得吃那么快,眼睁睁看着甜筒旋尖融化,雪白的甜水顺着指尖滴下。黏了一手,像怪物的眼泪。
此时此刻,那种感觉又卷土重来。
踏入屋内第一步沈桎之便开始融化,不知道是身体的哪一部分化成了水,只有两滴,但却很迅速地湿了池煜的手掌心。
池煜的心跳飙了起来,下一秒似乎就会冲破皮肉跳出来。
他反手猛地带上门,三步并作两步蹦回冰冷的院子里,手却很稳当,托着的沈桎之晃都不怎么晃。
池煜惊魂未定地说:“你是雪人!”
沈桎之想发笑,说:“我是。”
他是雪人,但他本人并没有意识到,对面的池煜也没有意识到,两个平日里被外人一次又一次夸赞聪明和天才的人都在此刻宕机。或许有时候人只适合在题目和研究中大展身手,遇上童话故事便为难得要同手同脚。
沈桎之反应得很快,抬起眼对池煜说:“你先进去穿好厚衣服,有什么事都待会再说。”
池煜却因此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你呢?你不会冷吗?你现在还会有感觉吗?冷啊痛啊之类的?”
毕竟雪人沈桎之只围了一层红围巾,按人类的观点去想象的话,与裸体没什么区别。
沈桎之大概也想到了这点,很不自然地顿了顿,义正言辞地重复:“我是雪人。”
说完又觉得不对,补充说,“我现在是雪人。”
池煜觉得沈桎之很狡猾,每次讲话都似是而非,听起来像回答了,实际上又总不正面回答,念书的时候爱这样,没想到那么多年过去还是不长进。
他有点小生气,把铲子往地上轻轻一放,说那你在这呆着吧,我不管你了。
“我不是雪人,我不跟你聊了。”
池煜说。
沈桎之的声音带上了笑,他想自己很少哄人,对起池煜却不知道为什么显得得心应手,他说:“池同学饶了我,别留我一个人在雪地里冻死。”
又回想了一下童年看过的绘本,一板一眼地念台词,“带我回家吧。”
在脱离学生时代多年后听到“同学”
这种称呼,池煜瞬间面红耳赤,猛地蹲下来,跟沈桎之对视,差点要结巴:“你你你!你别说这种话!”
沈桎之现在没办法进家门,都不必踏进门槛,只要那扇门打开一条缝他都要开始丧命,而池煜亦不可能留在门外陪着沈桎之一整夜,否则他会比沈桎之更早丧命,这么听起来倒不像童话故事了,像八点档狗血电视剧里生死爱恨交织的剧情。
池煜被冻得嘴唇发白,凝了沈桎之几秒,心里开始庆幸今天没有请人来清雪,他低下头捧起一手雪,笨拙又小心地窝在手心,再慢慢往雪人沈桎之身上拢盖。
他小时候被禁止玩这种“无聊的”
“无用的”
儿童游戏,因此无论是沙滩城堡还是冰天雪人,他的堆砌都显得生疏和好笑,雪往沈桎之身上堆,又硕硕地往下掉。
但沈桎之并没有嘲笑他,只是很安静地看着池煜,用那双黑漆漆的纽扣眼。
好在池煜的学习能力很不错,没半分钟就知道雪不能只往上堆,还需要拢着然后拍实,于是他便对沈桎之拍拍打打,眼睁睁看着雪人沈桎之又胖一圈,觉得好笑,又担心笑出声很不道德,憋得很辛苦。
沈桎之当然知道池煜的恶趣味,却出乎意料地并不打断他。
早在很久之前两个人还是一起做实验的关系的学生时代,学校组织过要去北京,是寒假的研学,那个时候池煜很兴奋,在草稿纸上算完公式便开始画雪人,两个人当时刚成组员没多久,平日其实很少聊天。但或许池煜真的对那个北京之旅很期待,第一次主动对沈桎之提及自己的童年,说从小都没玩过堆雪人或者堆沙堡之类的游戏,希望这次去北京能遇到下雪。最好可以偷偷溜出去堆雪人。
只是非常遗憾,他们那一次北京研学是一滴雪都没有遇上,池煜当然很在意这件事,在离开北京那一天都还在看天气预报。以至于后来沈桎之每一次去北京都不可自控地也要看天气预报,遇到下雪天最好,虽然自己也不堆雪人,但心情就是会不一样,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又或者是潜意识地回避了这份耿耿于怀。